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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謝元至說碧山盟訂盟之日,碧山城中紛紛死去的人。歌樓上跳下的姑娘是城中有名的艷妓,才色雙絕。觸柱身亡的文士白髮蒼蒼,殉死前燒盡了自己寫的書稿。還有許多人,都是平頭百姓,低啞的哭聲嘆聲瀰漫整座碧山城。

「為國者,必先知民之所苦,禍之所起。」靳岄低語,「可這苦若是因我而成,那又該如何?」

「這怎麼是因你而成?」謝元至將他扶起,勸慰道,「大瑀北境是積重難返,其積必有源,你一個小小人兒,哪裡有這般通天本事?先生知道你心頭諸多苦楚,但你不必這樣辛苦自己。為人臣者,該說話時說話,該力諫時力諫。你便已經做到了該做的所有事情。」

靳岄又與他說起楊松兒的事情。

謝元至仔仔細細地聽,蒼老的眼睛裡露出親暱笑意。

「子望啊,你從來沒變,先生很欣慰。」老人低聲道,「天底下有千千萬萬個楊松兒。為官者若長久拘泥於一個楊松兒的不幸,便忽略了其餘千百個楊松兒。你為這一位楊松兒查清事實真相,懲治了應該懲治之人,其餘楊松兒便有可能逃脫陷阱。澄清了官場暗幕,便有更多楊松兒可老實平安過活,不必擔這些無由的憂慮。」

靳岄心中一鬆,輕輕點頭。

「往前看,不要被身後的愁緒拉住你的腳。」謝元至說,「你總得捨棄些什麼,同情憐憫之心是世間珍寶,你從來都有,為師不擔心你會變成冷酷無情之人。但子望,你必須記住,凡事應當有度,過猶不及。你若總被過去之事纏住手腳,你永遠無法為你父親雪恥洗冤。」

這一夜與謝元至長談,靳岄卸下了心底一些沉甸甸的東西。

有岑融插手,常律寺不得不重啟楊松兒案卷。楊松兒一案原本由梁京府查辦,如今常律寺重查,案卷便只得重新翻出檢閱。紀春明沒辦法參與此案,三天兩頭往常律寺跑,從常律寺少卿衛巖手中搶案捲來看。

有常律寺出手,沒有幾天便查到了放貸給楊松兒的,是城中混子張令。

楊松兒借了一兩銀,三分息,約定半年為期,先按月還息,半年後一次還完本金與最後一月利息。這錢對楊松兒一家確實是不小的負擔,他不僅夜晚賣燈,還與父親支了餛飩攤子,妻子則幫人洗衣做飯,只剩家中年長的孩子領著一雙弟弟妹妹在家裡照顧奶奶,幫做家事。

但一個月後楊松兒去找張令還息,發覺三分息竟變成了五分息。他雖不識字,張令拿出字據,楊松兒一眼便看出「三」被改作了「五」。爭論中他被狠狠揍了一頓,張令告訴他,沒有錢便用房契來還,否則將對他三個兒女下手。

據城中百姓所說,這是張令那撥兒放貸人的常用伎倆,他們要的不是平頭百姓的銅板銀子,而是房子土地。

但常律寺官差卻怎麼都找不到張令。他就像在梁京城消失了一眼,自從冤鬼告閻王狀之事傳出,便銷聲匿跡。

梁安崇家中書房,盛可亮已經在房中跪了半個時辰。他頭也不敢抬,腰骨膝蓋又酸又疼,渾身是汗。

鐵核桃在梁安崇手裡打轉,聲音駭人,像用盡了力氣去磨牙。

「盛可亮,你這一家人,可真是好啊,好啊……」梁安崇嘿地一笑,「外邊都說你盛可亮治家有方,你還真是給我掙臉了。」

盛可亮滿頭冷汗,重複道:「太師,太師……我確實不知情。可光做生意我從來不過問,拙荊身有一些小錢,說要投到可光的玉器古玩鋪子裡,我真不知道這倆人在騙我。盛鴻……盛鴻也是被他倆拉下水的,盛鴻他……」

鐵核桃狠狠砸在桌上,順著力勢滾下來,恰好砸在盛可亮手背。梁安崇怒道:「不知情你也有罪!!!」

盛可亮忍著劇痛:「請太師救我……」

梁安崇罵夠了,問他常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