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則從懷中掏出傷藥,二話不說就往賀蘭金英傷口上撒。藥粉很快被血沖走,於事無補。「我……我擔心你們,我是悄悄過來的。」都則說,「現在怎麼辦?你大哥……」
賀蘭碸不知道。他從未想過大哥會就此離開,兄妹三人相依為命,本該是一直這樣的。把賀蘭金英抱在懷中,他痛苦得咬牙發出呻吟:「……雲洲王,怎麼會知道我們走英龍山道?他怎麼會安排虎將軍攔截!」
賀蘭金英輕聲問:「此事除我們,還有誰知道?」
賀蘭碸:「……靳岄。」
都則的手一頓,某種可怕的直覺在瞬間點亮了他的思緒。
「正是靳岄說的。」都則接話道,「他把這件事告訴大瑀三皇子和雲洲王,所以雲洲王才會答應讓他回大瑀。」
賀蘭碸抿緊嘴唇,一言不發。
「你前些日子常被雲洲王打發到城外做事,其實那是雲洲王的。」都則飛快地說,為了增加可信度,他壓低了聲音,就像在講一個真正的秘密,「三皇子常常到雲洲王宅裡看靳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閉嘴!」賀蘭碸低吼,「你再說一句,我立刻殺了你。」
「你如果不信,不妨去問問靳岄!」都則激動起來,手指著碧山城的方向,「或者你去問問宅子裡值守計程車兵!若不是那天我被渾答兒打傷,去找靳岄要傷藥,我也不會聽到!」
賀蘭碸像要吃人,都則忽然打了個冷顫:他感覺自己正被一頭真正的狼仇視著。馳望原真正的野狼。
「他不會。」賀蘭碸說,「不可能。他說過不會騙我。」
在接二連三的否定中,都則反而被激起了興奮的情緒。他不知道是什麼在鼓動著他,可能是對賀蘭碸或者靳岄一些莫名其妙的怨恨,可能是因雲洲王的承諾而認為自己可以踩過渾答兒的狂喜,他的舌頭靈活得如同一條打誑的蛇:「靳岄說,賀蘭金英和賀蘭碸會從英龍山道逃走,他們早就規劃好了這條路線。我還可以把路線告訴你們,但說完之後,我要回大瑀……」
他被狠狠揍了一拳。
「他是大瑀人!他只想回大瑀!」都則捂著臉大喊,「你是什麼東西!你算什麼!!!」
賀蘭碸緊緊攥著拳頭,賀蘭金英輕笑道:「罷了,也不怪他。北戎這樣險惡,能回家,還是要回家的。」
都則還在兀自嚷嚷:「他也總是騙人,只是你看不清而已!他對別人的好都是虛偽,給我傷藥來顯示他的慈悲……」
一根手杖從他身後的暗影中伸出,輕輕擱在都則肩頭。都則霎時露出吃痛表情,嗚地打住了話頭。
勉強維持清醒的賀蘭金英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他看見阿苦剌從枯槁的樹林子裡走出來,身後是牽著風鹿的朱夜。
「你……」他沖夢裡才會見到的人伸出手。手被溫柔地握住了。
「我來救你。」朱夜抱著他的肩膀,低聲說,「村落就在前面,我的風鹿知道路。」
賀蘭金英眼皮沉重。他面對虎將軍,實則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只要他死,只要虎將軍愧疚,虎將軍就有可能放過賀蘭碸。但此時他忽然慶幸自己仍舊活著,朱夜在身邊,他們要去高辛人聚居的村落,要回血狼山。
阿苦剌放開手杖,都則的肩膀一時間還抬不起來。「吵什麼?」他厲聲問。
都則飛快道:「靳岄洩露了賀蘭碸和賀蘭金英逃走的路線,所以雲洲王才能找上門。」
風鹿四蹄屈曲,跪趴在地上,朱夜把賀蘭金英扶上鹿背。賀蘭碸陰沉著臉,聽見阿苦剌在身後說:「果然如此。那大瑀孩子能聯合明夜堂和你大哥,來威脅我幫你們做事,這等心機,想誆騙你實在太過容易。賀蘭碸,馳望原上的鐵律你忘了麼?不要輕信大瑀人,他們個個都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