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罕,玉姜?」靳岄沖兄妹倆招手,「怎麼了?聖象出事了?」
「煉藥人來看看聖象罷了。」巖罕說,「我們不能進去。」
靳岄這才聽見象所中傳來沉重的呼哧聲,是聖象在呻吟。他的心緊緊地揪了一下:「又讓聖象吃蠱子?」
大象身軀龐大,需要定期補充蠱子,因而煉藥人也會定期到象宮來。靳岄此前不知,因而從來沒見過。巖罕和玉姜告訴它,為了不讓大象吃痛掙扎,他們會捆縛住大象的四肢把它放倒在地上,並用布網封住大象的嘴巴,只留下投餵蠱子的地方。象宮的大象都認得煉藥人,往往看見煉藥人靠近便開始瘋狂掙扎,甚至攻擊煉藥人。「不過很快就會變乖了。」玉姜搓著手指,頻頻回頭,「它們很怕疼。」
誰會不怕疼呢?靳岄心中不忍,扭頭離去。玉姜追著告訴他,已經為他收拾好房間。靳岄扭頭問:「聖象疼的時候,奉象使不會難過嗎?」
玉姜抖了一下,下意識左右地看。
「不……不敢難過。」她縮著肩膀,「熬過這個疼就好了。」
靳岄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頭。「玉姜,那陰陽蠱只用來控制聖象嗎?」
玉姜睜大了眼睛:「大象可以吃,人也可以吃。」
靳岄在她眼中捕捉到一閃而過的驚悸,他霎時心頭一亮,忙抓住玉姜肩膀:「……玉姜,奉象使也吃過蠱子?」
玉姜膝蓋一軟,咚地跪在靳岄面前,垂頭跪趴,一聲不敢出。靳岄把她扶起,發現她顫抖得厲害。「玉姜,什麼時候的事情?」
「……小時候,剛來象宮的時候。」玉姜小心握住靳岄手指,因為懼怕而根本站不穩,哀求道,「求小將軍別說出去,這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事情……」
煉藥人抓健壯者,也喜歡抓年幼的小孩,二者都是他們的藥奴。只不過陰陽蠱毒性太大,疼痛太狠,煉藥人生怕浪費了幼兒的性命,一般不會讓小孩吃陰陽蠱,只用他們來試其他的藥物。但奉象使不同。奉象使在赤燕不是人,不是奴隸,是與聖象伴生的一種物件。
被王族確認為奉象使之後,小孩會被帶到象宮,吃下陰陽蠱的蠱子。在漫長的折磨中奉象使認可了自己的命運:聖象生他們便生,聖象死他們便死,他們會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奉獻給聖象。
靳岄蹲在她面前,擦去她的眼淚。「現在也會疼麼?」
「現在沒有了。」玉姜很快笑了一下,「奉象使還有別的作用,不能總在身體裡帶蠱子。」
「……什麼作用?」
玉姜怔住了。她看了一眼靳岄,很快低下頭,半晌才小聲道:「我們有時候會去王宮裡,去……去侍奉王和他的客人。」
靳岄一聲不響,摘去她發上半片葉子。
他直到此時才真正明白,為何梁京春風春雨樓的瑞火和瑞草姐妹寧可混跡於煙花巷陌也不願意回赤燕。她們畏懼必死的命運。所謂聖象與奉象使,只是差不多的東西罷了,需要他們聽話,便讓他們吃下蠱子;需要他們的身體保持潔淨以供上人享用,便讓他們脫離陰陽蠱的痛苦。
「……我以為蠱一旦吃下,永遠不能擺脫。」靳岄說,「原來蠱子是可以殺死的?」
「必須先殺死蠱母。」玉姜壓低了聲音,「蠱母永遠藏在煉藥人身上,只有蠱母死了,蠱子才會死。」
象所的門忽然開啟了。數位瘦削的黑衣人靜靜走出,為首那位面色蒼老,身材佝僂,他與餘人不同,除了黑衣之外還著了黑鞋,頭戴一頂沉重的黑帽,腰纏血紅色腰帶。一時間周圍都靜了,玉姜連忙把靳岄拉到一旁,自己則迅速跪下。
煉藥人一言不發,沉默離開。他們大步經過靳岄身邊,似掀起一陣腥臭欲嘔的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