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虯幫的船沿著海岸航行了一個多月,終於在冬季來臨之前進入瀋水流域。
從未來過大瑀的青虯幫水盜看著沿岸風光,眼睛都要掉出來了。瀋水與若海相接之處有大城四五處,其中最有名的稱平瀾城。平瀾城繁華熱鬧不下於梁京,嶽蓮樓和陳霜在靠岸之前先行離去,在明夜堂的平瀾城分堂裡拿到一張船舶證,青虯幫這艘船才得以靠岸。
鄭舞起先認為自己這船已經足夠大了,沒料到連瀋水這樣的江河裡,舉目所見也均是大船,精美恢宏,比青虯幫威風太多。鄭舞信心受挫,不樂意下船去玩兒,貝夫人和岑靜書帶上玉姜與小徒弟,隨水盜船工們一同走了,鄭舞在船上獨自烤魚,聽見章漠等人在甲板上聊天。
他湊過去細聽,竟是章漠與阮不奇打算與眾人辭別。
章漠離開明夜堂太久,沈燈獨立支撐,實在對他不住。加上之後靳岄還有籌謀,他得回去整頓明夜堂做好準備。嶽蓮樓自然立刻舉手稱一同離去,但章漠瞥他一眼:「你留下來陪鄭舞和青虯幫,一直到青虯幫順利進入列星江,並被列星江水幫接納為止。」
嶽蓮樓不願意:「那若是水幫十年不接納鄭舞,我就在列星江上漂十年?」
章漠:「正是。」
嶽蓮樓左右看看,一幫人沒有任何一個給他幫腔。他自知這次許下的諾言實在太大太麻煩,只得暗暗忍下抱怨。
章漠給鄭舞留嶽蓮樓,給靳岄留陳霜,只帶了阮不奇離開。阮不奇隨同章漠一起行動的機會並不太多,高興得坐不住,又爬上桅杆吹竹管。
靳岄依依不捨。章漠此次為尋找岑靜書實在付出了很大代價。貝夫人把他救回來,但悄悄告訴嶽蓮樓等人,章漠被蠱蟲折磨許久,只怕內力有失,脾臟受損,之後小病小痛不斷,需多加註意。這事兒他們估計章漠心裡有數,但誰都沒提起,只默默藏在心裡。
「陳霜會照顧好你的。」章漠從不拖泥帶水,只拍拍靳岄肩膀,灑脫道,「封狐城再會。」
章漠與阮不奇在平瀾城下了船。幾日後青虯幫的水盜們幾乎在平瀾城裡花光了錢,一個個灰溜溜回到船上。平瀾城街巷密集商鋪林立,妓館賭坊隨處可見,是專門做水幫生意的銷金窟。鄭舞把情況問清楚,勃然大怒:「大瑀也不是什麼好地方!」當即起帆行船。
船隻逆流而上,兩岸景色仍舊怡人,但漸漸地出現許多古怪情景。
江邊無人的村落裡,有身著醫者衣裳的人在焚村。巨大的熊與猛虎於林間出沒,吼聲震天動地,偶爾的還能看到它們在岸邊盯著船隻上的人,垂涎欲滴。空氣中時不時傳來惡臭,山間冒出黑煙。穿著各色奇特衣裙的人們在江灘上繞圈行走,高唱聽不懂的歌謠,正在進行祭祀。
鄭舞和賀蘭碸都不大明白這是什麼情況。靳岄解釋:「下游沒人了。」
經過去年一場滔天大水,瀋水下游受災嚴重,死傷人數十餘萬,浮殍滿地,群鴉起落。無法及時收殮的屍體腐爛發臭,瘟疫盛行。人少了,山林中的猛獸行動愈發無所顧忌。高山深林中總有焚燒屍體或乾脆整條村子一併燒光的情況,那是因為村人死絕,疫根卻未消。而越是這種時刻,各種宗教愈發興盛,人們無法指望天子救助,只能求神拜佛,寄望於神子降世。
鄭舞一腳踏在船舷上,看著江灘上跪拜哭號的人冷笑:「這就是大瑀?聽聞大瑀遍地寶馬香車,美人美玉,現在看來不過如此,也不比瓊周、赤燕好多少。那平瀾城就是個大陷阱!」
靳岄袖手與他站在一起,默默點頭:「對,這也是大瑀。」
賀蘭碸在鄭舞身後說:「你應當知道梁京。梁京每天都有乞丐死去,是餓的、凍的。」
鄭舞一拍膝蓋:「孃的!天下果真各處都一樣!」
十月底,秋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