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桑起身要說話,賀蘭金英瞪她一眼,她只得咬牙坐下。
「部落士兵不多,當日與北戎軍隊鏖戰,是我們以必死之心拼出的勝利。」賀蘭金英說,「男兒們為了家鄉可以付出鮮血、頭顱和性命,那是因為我們不能後退,我們站在身魂相系的土地上。去封狐做什麼?你能給我一個打動我的理由嗎?」
帳中一片安靜,連卓卓都不敢吭聲。
她很少見到大哥這般嚴肅。從北戎燁臺,到北都,再輾轉逃到血狼山,如今終於在怒山安頓下來,她年紀雖小,卻經歷了常人難以承受的顛沛流離。
賀蘭金英的話令她沉默,土地、山脈、天空、牲畜,牧民的生活由這些東西組成,她從未思考過彼此之間要如何依賴。
陳霜平靜道:「賀蘭將軍,你可知北戎蠻軍為何會突然撤離怒山邊界,天君阿瓦為何會答應放過怒山和高辛?」
賀蘭金英:「他們在戰鬥中討不到便宜。」
陳霜笑了笑。賀蘭金英一直以為他只是明夜堂的一個普通幫眾,身手好一些、對待靳岄盡心盡力一些罷了,和靳岄在一塊兒的時候陳霜像一個溫順聽話的僕從,但如今身披寒意跪坐在營帳之中的青年,有了幾分令人刮目相看的沉穩與剛健。
賀蘭金英忽然想起卓卓說的一句話:阮不奇說,陳霜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高手。
「賀蘭將軍方才問我能否給你一個打動你的理由,我確實有。怒山部落得以在蠻軍之中保全自身,並且成功脫離北戎,成為獨立的部落,你們必須感激靳岄。」陳霜說,「北戎撤軍的真正原因,是靳岄當年引爆了當年埋在碧山盟之中的炸彈。」
此時封狐城軍部中,岑煅溫好一壺黃酒,正同靳岄與賀蘭碸小酌談天。窗外飄著細雪,酒香醇厚,令人心暢。
「賀蘭金英並不知道碧山盟中具體藏了什麼陷阱。金羌向北戎發難的時候,正是北戎蠻軍與怒山部落膠著之時。」靳岄說,「兩相權衡,阿瓦為了保住北戎的邊境,放棄了怒山部落,把蠻軍調往列星江江北,與金羌、大瑀對峙。這件事賀蘭金英更是無從知曉。」
這是靳岄想出的第一個理由。從賀蘭金英對靳明照的感激,到賀蘭金英想盡辦法從北戎天君哲翁手中保留靳岄一命,靳岄知道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
「我大哥並不是這麼容易說服的人。」賀蘭碸抿了口酒,補充道,「他非常嚴格,也非常固執。」
寧元成端了盆熱菜從外面鑽進來,正好聽見賀蘭碸這句話。
他把熱菜放在桌上,隨口道:「再固執也有兄弟情。就說你身在封狐,生死攸關,急需幫助,難道他還會不來?」
靳岄和賀蘭碸幾乎異口同聲:「他不會。」
寧元成塞了滿口的肉,囫圇大叫:「這是什麼大哥!」
「我來大瑀來找靳岄,已經打定了不會回去的主意。」賀蘭碸說,「馳望原的人認為,離開家鄉遠行的人是離巢的鷹,是生是死,如何過活,都是他自己的事情。」
寧元成艱難嚥下口中羊肉,問:「那怎麼辦?」
靳岄伸出兩根手指:「陳霜還有第二個理由。」
怒山營帳中一片沉默。陳霜細細說完碧山盟之中的陷阱及陷阱暴露後發生的事情,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人出聲。
陳霜擔心他們認為自己說謊,正要細談時,賀蘭金英點頭道:「多謝。」
「不必客氣。」陳霜說,「那……」
賀蘭金英:「多謝歸多謝,出兵不可能。我們感激靳岄的設計,陰差陽錯令我們得益,我們可以用別的事情來回報,出兵著實不可以。我與你也算相識一場,我並非為難你或不顧惜靳岄與碸兒,只是我不能用怒山男兒的命當報恩的禮物。」
陳霜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