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碸裸著上身,正扶起陳霜。他把上衣撕做兩半,一半讓陳霜咬著,一半包紮陳霜受傷的膝蓋。陳霜雙目赤紅,腿下已是一片殷紅血液,盡數化在雨水裡。章漠跪在他身邊,先摸了摸他的臉:「別怕,我來了。」
賀蘭碸茫然無措:「怎麼辦?」沒人比他清楚那兩層箭矢的狼鏑擁有怎樣的殺傷力,陳霜膝蓋中央是一個空洞,被箭尖刺破的地方,骨頭幾乎都碎了。
章漠彎腰把陳霜抱起,低聲道:「我們回明夜堂。」
才走出兩步,德政殿大門忽然開啟。岑融面色灰敗走出大門,先是看見章漠,抬頭忽然瞥見賀蘭碸,登時驚得挪不動步子。
紀春明從眾人身後鑽出,大駭:「陳霜怎麼了!」
章漠沒有理會紀春明,只盯著岑煅:「都結束了麼?」
岑煅點頭:「結束了。」
章漠立刻轉身。岑煅忙喊:「等等!宮中有御醫……」
但章漠已經躍上宮牆,飛速離去。
岑煅只得轉向賀蘭碸:「賀蘭碸,按我之前說的,去敲鳴天鍾。」
賀蘭碸登上鳴天樓時,看見十幾位內侍宮人躲在樓中瑟瑟發抖圍成一個圓圈,圈中坐了位服飾華貴但面色蒼白的婦人。婦人抱著一個熟睡的孩子,腹部隆起,靜靜看向賀蘭碸。
賀蘭碸認得新容,跪地沖她磕了一個頭,起身奔向通往鳴天鐘的樓梯。
新容緊抱孩子閉上眼睛。片刻後,大鐘敲響了。
鐘聲轟然,前後相連,是結結實實、力度十足的十下。這是緊急召叢集臣的訊號。
慈宣殿內,瑾太妃慢慢抬頭。慈宣殿外圍滿了禁軍,因太后在內,禁軍不敢輕舉妄動,但若岑煅不能成事,她插翅難飛。瑾太妃起身緩慢走到寢室,太后已經被阮不奇從被中拖起,穿上了衣裳。
瑾太妃:「……我沒說過給她穿衣裳。」
阮不奇整理太后的衣襟。「人都要死了,總得體面點兒吧。」她拍拍太后霎時蒼白的臉,「好歹也長得這麼美,死完了被臭男人看光,多不好。」
太后立刻滾下淚來,她也聽見了外頭的鐘聲。她看見阮不奇拿出一卷白綾,嚇得語無倫次,急急忙忙跪在地上,跪爬到瑾太妃面前。
「妹妹!李秀妹妹,瑾妃妹妹,姐姐求你,別殺我。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她一下下打自己的臉,哭著賠笑,「以往是我有眼無珠,我不該……」
謹太妃踩著她的手:「我喜歡什麼,你便要破壞什麼。皇后沒了,還有你壓我一頭。姐姐,我這些年過的日子和奴婢有什麼不同?大冷天的你說你的手鐲子掉到池塘裡了,讓煅兒去撿,三伏天裡你說要吃新鮮的蓮子,命我坐在日頭下剝,你都還記得的吧?煅兒原本有個妹妹,可就是因為你,還未滿月已經沒了。這幾十年來我不夠乖麼,姐姐?我害過你嗎,姐姐?」
她狠狠地碾太后的指節,咬牙道:「我不單恨你,我還恨縱容你的那些人。你瞧他們一個個的,都死了,我反倒還長命一些。煅兒說是你和融兒弄死了他,好哇,姐姐!我佩服你,你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他寵你愛你這麼多年,如今在皇陵裡,定必也想著你呢。」
太后瘋狂搖頭,眼見阮不奇手持白綾走來,橫下一條心猛地大喊:「救——」
一口秋雷炸響,震得窗欞簌簌作聲。阮不奇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另一隻手抓住白綾,在她頸上飛快繞了幾圈。
太后睜眼瞪向阮不奇。阮不奇手中有一個涼絲絲的東西落進她嘴巴里,就著她張口呼喊的勢頭滾進喉嚨,落入腹中。阮不奇沖她隱秘一笑,猛地一扯白綾,太后登時雙目突出,掙扎不已。
阮不奇抓住白綾另一端,跳上房梁後翻越落地。白綾被高高拉起,太后身體懸吊在房樑上,拼了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