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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工喊靳岄為「靳老闆」,或是「船老大」,稱賀蘭碸為「狼面侯」。

這稱呼完全改不掉,賀蘭碸努力了幾個月,最終放棄,任由他們喊去。

新來的水工裡有不少十二三歲的少年,他們在大瑀南境生活,並不知道狼面侯的傳說,只是看著這綠眼睛的男人,心中自然生出怯意。

這些孩子大多是家中貧苦無以為繼才上船做事的。青虯幫的老船工本不想要女子,靳岄搬出遊娘娘和玉姜來,老船工立刻噤聲,不敢多嘴。於是這十八艘船上有男有女,十分熱鬧。

賀蘭碸正在甲板上踱步。這是他每日的習慣,早起把船工叫醒,教他們一些拳腳功夫,強壯身體。

不少剛上船的人不適應大海波動,每日嘔吐不停,被賀蘭碸罵得邊哭邊吐,硬是熬了過來。

靳岄記得賀蘭碸以往是不罵人的。在北軍這四年,他染上不少軍中習氣,有時候控制不好,便會流露出來。

靳岄倒不覺得這樣不妥。賀蘭碸好像時時刻刻都會讓他驚喜。這高辛人身上露出多一點兒刺人的稜角,靳岄心裡就多一份喜歡。他實在是愛極了賀蘭碸,好的壞的,全都中意。

船隊是往瓊周去的。靳岄和瓊周幾處商行有密切來往,此刻船隊滿載赤燕與大瑀的玉石、綢緞、木器、鐵具、陶瓷,全都是瓊周富商熱愛的東西。

日頭漸漸升高,船工們結束訓練,四散到船內各處。

賀蘭碸催促靳岄回去休息,靳岄賴在他懷裡嘆氣:「信還沒看完呢。」

兩人數月前從瀋水進入若海。因上一次回家是兩年之前,攢下了不少親友們的信件。不料靳岄上船後生了一場病,燒得厲害,賀蘭碸把裝信的匣子隨手一放,只顧著照顧靳岄,竟忘記了這件事,直到昨日才想起。

信足有五十多封,大瑀的北戎的,字跡潦草的,龍飛鳳舞的,因有盡有。

陳霜離開大瑀後先去了北都,又從北都往怒山去,最後一封信是啟程前往白原族之前寫的。白原族來怒山做生意的年輕人個個都被卓卓迷得邁不動步子,卓卓用陳霜當擋箭牌。年輕人們紛紛跟陳霜決鬥,沒一個打得過陳霜。陳霜心裡頭過意不去,邀眾人喝酒談心,不料反倒惹出新的事端。他直接坦白自己情況,示好之人頓時面色驚惶。他大笑兩聲,拍拍屁股就走。

賀蘭碸尚不明白:「他怎麼敢對別人說這事了?」

靳岄笑道:「倒是灑脫。」

卓卓也給他倆寫信,送到明夜堂存放著。她寫字潦草,半張是墨字,半張是畫。這回換做靳岄看不懂,賀蘭碸跟他解釋:「卓卓現在成了英龍山脈女霸王,怒山部落的人天天追著要她當首領。高辛人倒是轉了目標,因澤澤太過漂亮,人人都認為澤澤才是馳望原天神真正的神子,我妹再怎麼亂來也沒人責備了。」

靳岄大笑:「好威風!」

更多的信件來自大瑀。嶽蓮樓足寫了二十多封,靳岄幾乎懷疑,他閒著沒事就會給自己寫信,一封至少有十幾頁,蠅頭小楷,密密麻麻。說的不是章漠的事情,就是沈燈阮不奇的事情,偶爾提一提樑京朝廷。

賀蘭碸和靳岄都喜歡看嶽蓮樓的信。或許是因為他一直混跡煙花巷陌,擅長說話談天,寫的信也有趣歡脫,林林總總,儘是快樂的事情。

比如沈燈被春風春雨樓的瑞火、瑞草姐妹倆看中,這倆人白天不做事,專程跑到明夜堂來堵沈燈。沈燈相好其實不少,當年晴霧閣的燕老闆就是其中翹楚。晴霧閣如今不在梁京做事,燕老闆一顆心卻還系在沈燈身上。她風姿綽約,又有一身武功,風風火火趕回梁京,跟瑞火瑞草姐妹倆在明夜堂前鬥法,十分精彩。這場對峙持續三天三夜,連章漠這樣的人都忍不住同嶽蓮樓在屋頂嗑瓜子看戲。

至於沈燈,數日前專程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