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福出門做事去了,家裡只有他的妻子。妻子說起死去的兒子李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那所謂的女鬼索命,不過是一對亡命夫妻幹下的好事。男人利用女人姿色,吸引年輕男子,待男子喝下混了藥的茶水昏睡後,便把人放血殺害。
陳霜和鄭舞聽得一愣一愣的。介楊倒是一臉嚴肅,在李有福妻子問為何要用這種手段殺人時,紀春明看了一眼陳霜,明顯不願說明。介楊心直口快:「你可聽過問天宗?」
陳霜心頭狠狠一凜。
那對夫妻各自患了重病,求醫問藥都不得生路,最後信了問天宗。那問天宗北域司天士告訴他倆,如此這般殺二十人,放二十人的血,兩人才能好轉,向天借命。
而那北域司天士所給出的二十人名單,實際都是與他結有怨仇或錢債之人。
「好一個借刀殺人。」鄭舞問陳霜,「你怎麼了?你認識問天宗的人?」
陳霜沒理他,面色愈發沉重。
留下中秋禮品,陳霜安慰了那女人幾句。眾人離開李家,陳霜拉著紀春明走在前頭,與鄭舞、介楊拉開距離。
紀春明回頭看見介楊與鄭舞臉上一色的不滿,苦笑不已。
他告訴陳霜,自從岑融開堰洩洪、瀋水下游十幾萬人受災,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問天宗幾乎滲透了整片瀋水。他們是神的使者,救苦救難,裡頭也確實有不少能人異士。尋常百姓看到問天宗信眾飛簷走壁,自然把他們奉作神仙。
「御史臺認為,問天宗勢力龐大,與當年在仙門城當城守的夏侯信有千絲萬縷的聯絡。」紀春明低聲道,「這也正是介楊憎惡夏侯信的原因。」
陳霜大吃一驚:「這可不至於!靳岄試探過夏侯信許多次,此人雖然奸狡,卻並非大惡之人。他如今已是常律寺卿,位高權重,何苦……」
他說到此處,忽然停住。是想起了梁太師。
「夏侯信不至於。」紀春明微微一笑,「靳岄當初的判斷是準確的,這人油滑但不險惡,凡事也敢直言。只是問天宗和仙門城關係太緊密,我認為他當初手底下說不定還有些什麼秘密。」
他不再說下去,陳霜自然也不好問了。
御史臺、刑部、常律寺,三法司相互配合,卻又相互牽制。陳霜對朝廷裡的事情瞭解不多,也不大樂意去懂。紀春明和他再好、再親近,有些話也是絕不能說透的。
走到大道上,紀春明與陳霜道別。介楊原本緊跟著他,紀春明回頭瞪他一眼,介楊只得悻悻停步,見紀春明走遠了,自己也往御史臺方向去了。
「那介大人原來不是被你蠱惑。」鄭舞又悄悄跟上陳霜。
陳霜:「他是想黏著春明。」
鄭舞:「春明?」
陳霜不理會,鄭舞又道:「好親熱喲。」
見他一直往城外走,鄭舞沒話找話說,又問:「出城作甚?」
陳霜:「去找李有福。」
鄭舞一愣:「還找?該給的不是都給了麼?」
陳霜:「總堂管理梁京所有幫眾。明夜堂的規矩是,但凡幫眾家中有紅白之事,或是堂主,或是陰陽二狩,或是燈爺,或是我,必須有一人前往,與家中主人見面說話。」
他嘆一聲:「以往這種事都是嶽蓮樓去做的。」
禮品送到了,卻沒見到李有福。李有福入明夜堂已有十年,是某個落敗鏢局的鏢師,因手腳受過傷,不能再行鏢,便在明夜堂的莊園裡幹活。陳霜必須親見他一面,同他說說話。
鄭舞笑,說這是明夜堂拉攏人心的手段。但他也不走,亦步亦趨地跟著陳霜。
不料陳霜才出城門,回頭沖他一笑,霎時一陣風似的沒了影子。山道上樹冠搖動,隱隱傳來陳霜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