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人稱除夕為「歲除」,歲除這一日,北戎天君會在皇城中舉行拜火儀式,由北戎大巫主持舉行。各部落的巫也會在部落營寨拜火,北戎人崇拜火神,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幾個日子之一。
因北戎與大瑀所循曆法不同,歲除與除夕,實際上並不是同一天。北戎的歲除在立春前,預告著新年啟初,牧場與牧民可以擇日遷徙,草青獸肥,一年春好。
靳岄忙於準備與阮不奇逃離的事情,竟是絲毫沒有想起除夕。
賀蘭碸爬到帳子裡盤腿坐著,抓了一把肉乾,和靳岄同看那閃光之處。
「阿媽還在時,每一次過年,阿爸都跟大瑀行商買鞭炮。」賀蘭碸說,「阿媽去了之後,我們再沒燒過炮仗。我昨日去找那人,他竟然還記得燁臺部落上有一家人每年都買炮仗。但他家中已無存貨,只能給我這麼一小串。」
鞭炮燒完了,雪地上灑了一片殘紅。晨光照亮群山與馳望原,營寨中有炊煙升起,萬籟俱寂。
靳岄眼眶發熱,怔怔流下淚。意識到賀蘭碸看自己,他忙低頭擦去眼淚:「多謝。」
賀蘭碸一口口嚼著肉乾,姿態放鬆:「不必。」
「謝謝你救了我,在渾答兒他們找到我的時候。」靳岄一口氣將此前沒有說、不好說的話全都講出口,「我那天不該說那些話傷你,是我不好,對不住。」
賀蘭碸與他對視片刻:「我忘了。」說著把肉乾放進他手裡。「而且你說得對,我確實不是北戎人。」
靳岄心急要辯解,賀蘭碸擺擺手,制止了他的說話。
「你畫的那張地圖,被我哥燒了。」賀蘭碸道,「他說那是假地圖,沒有用。」
靳岄一顆心猛地沉了,脫口而出:「他怎麼知道?」
賀蘭碸回憶大哥的話:「潘樓的位置不對,它與皇宮之間並無阻隔,可以直接眺望到大瑀皇城。朱雀門外頭應該有一座岷州橋,但你沒畫。」
靳岄:「……」
賀蘭碸舔舔嘴唇,眼裡有一絲活潑的笑。他似乎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一定會讓靳岄吃驚。
「是大瑀的忠昭將軍靳明照告訴他的。」
北戎陳兵大瑀北境約在六年前。那時候現在的天君哲翁還沒繼位,病懨懨的老天君誓要將軍隊推到大瑀境內的列星江,這是他這一生最後未完成的願望。
浩浩蕩蕩的北戎軍隊由哲翁帶領,途徑燁臺時,因為沒有馬而無法從軍的賀蘭金英應虎將軍的安排,在軍隊裡當了個負責搬運屍體的雜工。
這場戰爭從開戰伊始就不順利,北戎軍隊始終被死死壓在北境邊線外,整整半個月都無法前進一步。
大瑀最北端的萍洲城已經可用肉眼望見,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踏破北方邊防軍的防守。
「靳明照」和「忠昭將軍」的傳說,從那時候起開始悄悄在北戎軍隊裡流傳。傳說他身騎雙頭巨馬,身有六臂,善用武器,能呼風喚雨,招來飛禽走獸襄助。
否則天佑的北戎軍隊怎麼可能無法進入大瑀!——這樣的話帶著不甘也帶著傲氣。
賀蘭金英與北戎人截然不同的容貌,讓他受到了天然的排擠。尤其在他露出雙眼時,總會招來連串驚呼與憎罵。所有人都知道燁臺的虎將軍帶了個狼眼睛的高辛人,他沉默做事,不想給虎將軍增添麻煩。
最後一場戰役在秋天爆發。廝殺從白天持續到夜晚,巨大的圓月懸在萍洲城與馳望原上空,除正面對戰的軍隊外,一小股一小股大瑀士兵不斷從萍洲城與邊線湧出,神鬼一般捉摸不定,一點點地消磨著北戎軍隊的力氣和意志。
北戎軍隊戰意渙散、極度疲倦時,一支從大瑀軍中射來的箭結束了這場長達三個月的戰役:它刺入陣前拼殺的哲翁胸口。
北戎軍隊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