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碸半信半疑,拎起自己衣襟聞來聞去。靳岄怕他再問,忙推著他往樓上去:「走走走,去茅房。對了,你和巴隆格爾說的勒瑪是什麼意思?」
「是高辛話。」
「卓卓不懂?」
「我們沒教給她多少高辛話,她當然不懂。」
「勒瑪是什麼?」靳岄好奇,「美玉?珍珠?寶石?朱夜可真是太好看了,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能配她?」
「在高辛話裡,勒瑪……」賀蘭碸把手掌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是心的意思。」
靳岄霎時愣了。迴心院外無數綢帶於琳琅月色雪光中翻滾飛舞,鈴聲叢叢,是一浪接一浪的風聲。他想過世上所有美好的、珍貴的、價值不菲的東西,想要把它們安在「勒瑪」的意義上。
但那竟然是「心」。
因為巴隆格爾的錯誤提示與賀蘭碸過分心直口快,賀蘭金英對朱夜的一番心意,就這樣昭告天下。
回程路上巴隆格爾反覆提醒賀蘭碸小心謹慎,千萬別對賀蘭金英透露今夜之事,尤其千萬不能透露風聲從何處走漏。
一行人商定後,齊齊低頭看卓卓。卓卓是唯一的、最不可控的漏洞,渾答兒和都則教卓卓撒謊:「勒瑪是最好吃的梨乾,記住了嗎?」
卓卓吃著他倆買的蜜果子,連連點頭。
靳岄邊嚼朱夜送的肉乾,邊盯著賀蘭碸側臉瞧。北都雪厚,四處亮堂,賀蘭碸側臉像被刀刻出來一般清晰利落。他扭頭看一眼靳岄,低問「看什麼」,順手把靳岄手裡的肉乾奪走,扔嘴裡吃了。
靳岄從沒想過賀蘭金英有這樣隱晦深摯的一面。
據巴隆格爾所說,朱夜原本是一個流浪樂姬,幾年前來北都後便在迴心院停留。去年虎將軍讓賀蘭金英來北都辦事,巴隆格爾等人原本是虎將軍麾下,酒酣耳熱後聊起女人,乾脆浩浩蕩蕩地帶他上回心院玩兒。他因此認識了朱夜。
賀蘭碸從未聽大哥講過這些事情,但在酒醉之時,賀蘭金英對巴隆格爾這些兄弟略略提過幾句。實則巴隆格爾也不知道「勒瑪」的具體意思,他以為是愛人或情人,總之大概是這樣曖昧的意義。
但「勒瑪」是心,是骨與血的來處,三魂七魄的歸處。靳岄被高辛人這份古老的浪漫弄得暈頭轉向。
「怎麼還看我?」賀蘭碸湊近了問,帶一點做作的兇狠。
靳岄:「明天還去迴心院嗎?」
賀蘭碸:「不去!」
靳岄:「好吧。」
他其實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賀蘭碸以後會把誰稱作「勒瑪」。
嶽蓮樓叮囑靳岄要找機會買下陳霜,但靳岄根本無法外出。他始終被賀蘭碸死死看管著,成日只在宅內轉悠,心裡反反覆覆想著的都是北戎和大瑀的事情。。
渾答兒與都則天天晚上都去迴心院聽曲看舞,但他們沒再見過嶽蓮樓。嶽蓮樓只是與朱夜交好,偶爾在迴心院跳一支兩支舞,分點兒錢便又銷匿一段時間。
嶽蓮樓那頭鹿,靳岄猜,它的馴主應該是真正的高辛人朱夜。
如此過了數日。某個深夜,靳岄被屋外聲音驚醒。
整座北都都籠罩在一種震耳欲聾的鐵器撞擊聲之中。聲音極有節律,一波緊隨一波,令人耳孔生疼。
賀蘭碸帶靳岄爬上房頂,靳岄一時間以為時間錯亂,眼前竟熱鬧非凡。
沉睡的北都甦醒了。以王城為中心,各條大道、小巷全都燃起了火燈。街上全是不眠的人們,歡呼著,蹦跳著。街巷每隔一段距離便築起一座高臺,臺上燃著傳信的火把,守臺計程車兵舉著鐵劍敲擊火臺的鐵製立柱。巨大的聲音如浪潮一般滾湧而來。
「怎麼了!」靳岄驚恐不已。
賀蘭碸攬著他肩膀,在他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