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怕你等久。”
“沒關係的。”接下一杯飲料。
兩人沿著樹蔭走,隨後夏聖軒注意到井夜的鞋帶或許因為剛才的奔跑而鬆開了,他一邊抽回女孩手裡的冰點,一邊提醒著。
是個非常細心的人,過十字路口時,手在女生腰邊輕輕搭住後一攬。
還在一個月之前時。
忙著搬家的夏聖軒幾乎快要在這個春天裡累垮了。因為父親的再婚,新來了家庭成員後的居住情況肯定要跟著調整。夏政頤的家並不是緊臨著這裡,中間還隔了兩戶,所以想當然似的“把兩家間的牆打通”,只是一個很天真的念頭罷了。
好在聖軒家裡面積還足夠大,三室一廳的住進四口總不會有什麼困難。可還是要騰地方。夏聖軒每天放學回來都得忙著書房整理,把它改變成留給政頤的臥室。
不想等父親下班後再麻煩他,夏聖軒一個人將書打包進紙箱後,把清空的書櫥用力推出來。
有時候累得沒了力氣,就暫時找個紙箱坐一會兒,順手從一邊抄過隨便什麼書翻兩頁,看得投入時也會忘了時間。
書房裡也擺著一些相簿。幾大本過去的照片。
在彼此的身份成為法律上定義的真正的兄弟後,夏聖軒和夏政頤曾經有一次碰面。
自那以後第一次正式的,有談話的碰面。
“我媽讓我把這個帶給你們。”找上門的政頤拿出一份補充使用者口資料。
夏聖軒接過來看了看,放到桌上。
“我將來住哪裡。”
“哦……”有點突兀的問題,聖軒看了男孩一眼,抬起手,“大概是那裡吧。”
“真小。”
聖軒飛快地盯住政頤。
對方卻沒有絲毫畏懼的意思:“這個表裡有點東西我還沒填完,‘親屬’那格子裡是要把你們的名字也寫進去麼。”
“……嗯……其實政頤……”
“臉皮真厚。”是刻意扭過頭壓低了聲音說的,可也是刻意要使人察覺聽見的聲音。
“夏政頤,你說話太——”
“我的爸爸只有一個人,要你們家來摻和什麼。”
聖軒有一瞬突然爆怒的衝動。
“我也不對。”政頤說。
“……什麼。”
“原來你對於這種事情覺得沒什麼關係,我就根本不該拜託你。”
“政頤你不要亂想。”夏聖軒幾乎不知道從哪裡開口,“……你這個樣子,就算你父親在場他看了也不會開心的。”
“你怎麼知道。”不知是哪個地方突然被微妙地啟動了,夏政頤原本努力不屑再不屑的面孔突然越漲越紅,“你是我爸爸什麼人,你憑什麼說他不會開心?這只是你們想來矇騙人的說辭罷了。如果是我爸爸,他一定會非常非常生氣!他只會覺得生氣!就算他們已經分開,可我還是他的兒子,我的媽媽還是他的妻子!什麼‘爸爸在也不會開心’,這些話,你說出來不覺得無恥嗎?不覺得羞愧嗎?你拿它去騙別人吧!”
其實政頤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連聖軒之前也曾對於電視裡那頻繁的類似橋段嗤之以鼻——想要為母報仇的女兒最後被感化,想要替姐弒敵的弟弟終被瓦解,“你媽媽在地下會為你難過的”或是“你姐姐並不希望你這樣”。這話從哪裡來的憑據。誰有資格來揣測故者的心理。如果杜撰恰恰與事實相反,那算不算挖的一個不甚光明的陷阱。
可這次連聖軒也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或者真的是因為,那是最能暫時矇蔽別人,矇蔽自己的藉口吧。當面對的是誰也不能戰勝的回憶中的故人,唯有把他請到此方的陣營。如果他能夠說一句:“政頤,你這樣爸爸會很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