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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頭上響起一陣窸窣奔跑的聲音,他轉身看見又一個白色形狀在十分傾斜的屋面上奔跑,迅速翻過了屋頂。他紋絲不動地站著——說不出是因為害怕,還是出於狡詐。就是說不止有一個白貓,不止有一個白波斯貓——事實上,不止有一個米蘭達——這個可能性是他沒有想到的!“或許這樣就講得通了,”他說。他嚇壞了,可是他的頭腦還是和平常一樣清醒。

時間還不算太晚,還不到凌晨一點。繆爾先生聽到的喃喃細語是愛麗薩的聲音,不時被笑聲打斷,銀鈴般的笑聲。你會以為有人在她的臥室裡——但她無疑是在打深夜電話和別人聊天,很可能是和阿爾本聊——他們友好地聊天,談論他們的男女演員同儕,共同的朋友、熟人,善意地講一些壞話。愛麗薩的陽臺和繆爾先生的陽臺朝同一個方向開,所以能這麼清楚地聽到她的聲音(還是幾個人的聲音?繆爾先生感到困惑,側耳傾聽)。沒有光從她房間透出來,想必她是在黑暗中打電話。

繆爾先生又等了幾分鐘,可灌木叢下的那一團白色的形狀消失了。頭頂石板覆蓋著的天面空蕩蕩的,月光反射,投下東一塊西一塊大小不等的暗影。他形單影隻,決定回去睡覺,但回去睡覺前他又仔細檢視一遍,弄明白確實只有他一個人。他關上所有的窗戶,開著燈睡覺——他睡得很沉,無牽無掛。第二天早上是愛麗薩敲門把他叫醒。“尤利斯?尤利斯?你沒事吧?親愛的?”她叫道。他驚訝地看到,快到正午時分了:他比平常晚起了四個小時!

愛麗薩和他匆匆道別。一輛豪華轎車來接她進城;她要在外面連續住幾個晚上,她牽掛他,為他的健康擔心,希望不出岔子……“當然不會有事。”繆爾先生煩躁地說。起得這麼晚不但一點兒都沒有使他神清氣爽,反而使他感到懶散、煩惱;愛麗薩和他吻別的時候,他覺得簡直是受罪,而沒有回贈她一個吻。她走了以後,他強忍住才沒有用手背擦嘴。

“上帝救救我們吧!”他喃喃說道。

由於精神上受到困擾,繆爾先生漸漸對收藏失去興趣。當一個古董書商把一本八開本的《宗教裁判所指南》拿給他看的時候,他的心只稍稍動了一下,而把這一本寶書拱手讓給了與他競爭的另一個收藏家。幾天後,古董書商提供機會讓他競拍四開本哥特版的馬基雅弗利①的《貝爾法人》,他卻更加興趣索然。“繆爾先生,你怎麼啦?”那個書商問道。(他們之間的交易已經延續了二十五年。)繆爾先生嘲諷地學舌道:“你怎麼啦?”,就放下了電話。從此不再答理那個人。

繆爾先生對金融事務更是徹底失去興趣。他不接華爾街為他理財的先生們打來的電話;他知道他的錢擱在那裡,而且永遠在那裡已經足夠了。瞭解詳細情況使他感到厭煩和粗俗。

九月的第三個星期愛麗薩作為替補演員的戲劇開始公演,這意味著要連續上演一段很長的時間。幾個女主角身體十分健康,絲毫沒有缺演的跡象,但愛麗薩覺得有責任長時期待在城裡,有時候一待就是整整一個星期(她在那裡做什麼,日日夜夜忙些什麼,繆爾先生不得而知,他也不願意低聲下氣地盤問)。如果她請他和她一道去城裡待一個星期(為什麼不跟往常一樣興趣勃然地去拜訪古董書商呢?),繆爾先生卻簡捷地回答道:“我在鄉村應有盡有,快活得很,為什麼還要去呢?”

自從那天夜晚起了扼死米蘭達的念頭,繆爾先生和米蘭達之間相互有了切膚的瞭解。米蘭達再也不躲開他;相反,似乎嘲弄他,一見他走進房間,就牢牢地控制住自己的地盤。如果他朝它走過去,不到最後一刻,它不躲開。它常常緊貼地板平趴著,像蛇一樣,一溜煙竄出去。他咒罵它,它露出牙齒,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他哈哈大笑,以示毫不在乎;它跳上櫃子頂,使他夠不著,躺下睡覺,享起貓的福來。每天晚上愛麗薩定時打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