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7頁

張仲平並不搭腔。河南老頭一巴掌把他兒子拍了起來。後者則一邊揉眼睛一邊蹶著屁股趴在床底下窸窸索索地翻東西。

張仲平看著他們小心翼翼地拖出了一個紙箱,箱子的空隙處塞滿了廢報紙和馬糞紙。他們要給張仲平看的東西用一塊薄薄的毛毯裹著。河南老頭兒慢慢地把它開啟,小心地拎著,往張仲平懷裡塞。

張仲平趕緊躲,以表示他可不是什麼生手。不懂行規的人才會毛裡毛糙地伸手去接,你一伸手,遞東西的人再故意把手一鬆,東西很有可能就會在交接之間啪地一下摔碎在地上。誰的責任?那時候就難纏了。

張仲平呶呶嘴,讓河南老頭兒把東西擱在茶几上。眼看著確實擱穩了,再湊過去,慢慢地看。

擺在茶几上的是一尊青瓷蓮花尊。

張仲平心裡咯噔了一下,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這會兒,兩位河南老鄉,一老一少四隻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呢。

那天從健哥那兒出來,張仲平去了一趟省文物商店,買了一本香港拍賣會的圖錄。他剛才心裡一動,是發現眼前的什物跟圖錄裡一對標價五百萬港幣的蓮花尊十分相似,但見它造型典雅、式樣優美,用來裝飾的蓮瓣紋,與器形巧妙結合,融為一體,釉色蔥翠,釉層均勻,渾厚滋潤,如冰似玉。

河南老頭兒湊到張仲平腦袋旁邊,問:「怎麼樣?真正的越窯青瓷,祖上傳下來的舊東西。」

張仲平把剛才不又自主躬下去的身子直起來,鼻子裡哼了一聲,對那蓮花尊再也沒有望上一眼:「沒有別的東西了?」

兒子看了他父親一眼,河南老頭兒趕緊把他撥到一邊,「沒有了。」河南老頭兒說:「我們又不是專門做這一行的。」

張仲平望了他一眼,接下來又朝門口望了望。張仲平是搞拍賣的,經常玩聲東擊西欲擒故縱的把戲。河南老頭兒大概看出了張仲平有準備撤退的意思,趕緊說:「是還有件東西,只是……」

張仲平說:「只是怕品相不好,拿不出手是不是?」

河南老頭兒一笑,說:「老闆哪裡話?您真是會家子,那就是咱們的緣分了。」

那是一副對聯,用薄薄的塑膠紙裹著。河南老頭兒把它攤在床上慢慢地展開。裝裱的綾子是舊的,屋漏痕也不像是做出來的。紙張是自然陳舊的那種灰白,不像茶葉水染的,也不像煙薰的,好像還是原裱。那是一幅六言對聯,上聯是「豈能盡如人意」,下聯是「但求無愧我心」。沒有上款,落款是石庵。張仲平一聲不吭,看完了,兩隻手輕輕地一鬆,那幅對聯便自己捲了起來,仍然躺在那張空著的床鋪上。

河南老頭和他的兒子一個手裡拿著一幅,把它們慢慢地捲起來,像放一對枕頭似的把它們在床鋪上擱好,又緊緊盯著張仲平,說:「百分之百的舊東西。作者是我們河南的一個得道高僧,聽說跟少林寺還有點淵源。」

張仲平好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他抬起右手的食指,不經意地指了指那一尊蓮花尊,說:「開個價吧。」

河南父子對視了一眼,然後,做爹的向張仲平伸出了一隻手掌,「五萬。」他說,兩眼直瞪瞪地望著張仲平。

張仲平往門口走了半步,側回頭來,慢悠悠地說:「還真正的越窯青瓷哩,你也真敢開價。」河南老頭「嘿嘿」一笑。張仲平說:「一尊蓮花尊,加上那幅對聯,我出三千。」

「三千?」河南小夥子嘴裡發出了嗤的一聲,好像單車一下子漏了氣。「三千?不可能囉。」他說,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河南老頭兒也是一個勁地搖頭。

張仲平說;:「怎麼樣?」

河南老頭說:「六千?」

張仲平搖了搖頭。

河南老頭說:「四千?」

「三千二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