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於俞二俠,只恐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只怕俞二俠早已不記得了,便想著這份情份我只要自己存在心中便好。”
俞蓮舟笑道:“如今看來,俞某當初能救得今日的沈將軍,可也不算小事了。”
沈浣一怔,細思俞蓮舟話中之意,不由得出神。天鷹教殷天正曾說“當世英豪何言不易”,金陵城中師兄蕭策又言“克復山河故園絕非僅沙場征戰可及”,這兩句話前者曾令他心中惘然後者令他沉心靜思。而眼前俞蓮舟的這句話,卻讓他每每提及“潁州”二字便沉鬱的心思無端一暖。
沈浣抬頭看向他,只見得俞蓮舟神情一如以往一般靜肅,然則沈浣卻仿似能感到他看著他時,雙目之中的些微暖意,極是淺淡,於沈浣卻異常清晰。此時星如碎玉月如彎鉤,清輝落在沈浣臉頰,將其映得竟猶如白玉。俞蓮舟見他看著自己若有所思,便不多言,只淡淡將茶杯斟滿,緩緩用茶。果然盞茶時分一過,沈浣笑容益發疏朗,心中松爽,聲音清越:“俞二俠,你說的不錯。既然十二年前我帶著阿竹從書院之中逃了出來,便沒有再是小事的道理。躲過韃子追殺,遇到你與師父,之後藝成下山,又在潁州危機之時遇上主公,這許多種種,何嘗不是上天成全與沈浣還我山河故園之志?如今看來,上天實是厚待與我。”
每涉及潁州大營之事,沈浣便鬱鬱不樂,如今想通了心底所惑,胸中鬱結盡除,精神益發好了起來:“此時此景這等夜色,可是沒有好酒襯景,也只好以茶當酒。”
俞蓮舟不語,抬手去倒壺中之茶與二人,卻不承想那一壺茶竟已空了。兩人一怔,不由相視而笑。沈浣忽地靈光一動,想起了什麼,提了長劍幾步走到院中月下一株梅樹之下。此時梅花早謝,但那古梅老樹枝葉繁茂,婆娑旁逸。沈浣圍著樹繞了數圈,似在回憶什麼,半晌找到了地方,用劍在地上挖了起來。果然過得片刻,俞蓮舟聽他極是高興的笑道:“竟真的在這裡!”隨即見他抬手從那地下取出一個烏沉罈子。
沈浣撣了撣上面泥土,拎了過來,俞蓮舟見那是個紅泥封口的酒罈。
沈浣道:“還記得小時候聽娘說我和阿竹出生那年,她釀過幾壇酒,我爹喝了一些,剩下這壇,便埋在了院中梅樹下。如今不想竟然真的被我找到了。”說著一探手拍開封泥,頓時一股極是馥郁清香之氣溢位,光是聞見,便已然微醉。
酒漿倒入杯中,俞蓮舟見得那酒色如琥珀,透明澄澈,極是悅目,酒香散入夜色之中,不飲自醉,不由嘆道:“當真是好酒!”
沈浣遞了一杯與他,滿目笑意:“算來這酒可同阿竹與我是一般年歲了,俞二俠且先嚐嘗?”
俞蓮舟淺飲一口,但覺那酒入口甘厚綿長,醇香不絕,彷彿由口中蔓延至全身,而又復溶於月色之中,竟使人覺得自身也隨著這酒一起溶於這一天一地的朗夜清風之間。這將近二十年的花雕,當真難得至極。
兩人各自淺酌慢飲,月漫中天,酒漿醇香餘味不絕,縈繞於這晴夏夜色之中,彷彿暈染得這滿園夜色也熏熏而醉。沈浣兩頰嫣色漸起,心中無限感懷。這天、這地、這故園中一草一木月色清風,他已久別十載有餘,每每午夜夢迴,寒衾獨臥之時,想到得總是幼年之時的點滴舊事。許是因為如今終回到兒時故園,許是因為同俞蓮舟故人相認,又或許只是因為這夜色醇酒太過醉人,沈浣目光迷離,取出了自己一直不離身短笛,於唇邊輕輕吹奏起來。
俞蓮舟聽得笛聲幽幽而起,繾綣於夜風之中。曲子依舊是信州道上那賣唱的小姑娘所唱的一曲《江上逢故人》。這曲子俞蓮舟仍舊記得,信水之上與沈浣還劍之時,亦曾聽得沈浣吹奏過。只是彼時一曲絲絲縷縷茫然若失,此時卻於空悠清靈之中隱隱透出開闊豁朗。那一句“來時舊里人誰在,別後滄波路幾迷”,反反覆覆,猶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