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春聞言吃驚，這個小小的孩童，竟然一針見血刺中北洋海軍失敗的根本癥結，跟自己反思數年的結果不謀而合。不過，想想當初劉步蟾、林泰曾、薩鎮冰等堪稱中國一代海軍精英考入福州船政學堂和負笈留洋的時候，不也就是十幾歲的少年郎嗎？有志不在年高，這個陳定劍的才學，日後遠在他的大哥陳定書之上。而兄弟倆也少不了觀念分野，恪守不一的圭臬處世，甚至不惜兵戎相見。代春想想還有些後怕。

正當孩童們爭論得不亦熱乎的時候，從教館裡怒沖沖地走出來授業教師陳世恩，厲聲叱責道：&ldo;定劍，定書，你們怎麼又領著同窗在妄議國事？&rdo;

顯然，學生們已經習慣了，見了嚴師根本沒有鬨然逃散。陳定劍申辯地說：&ldo;爹，你上課從不跟我們提及甲午海戰，可是又教我們英語，讓我們從《字林西報》上看懂了你不讓我們瞭解的甲午海戰戰況，我們有什麼過錯？&rdo;

&ldo;大膽！孽子竟敢狡辯？脫下褲子，由定書責打十下！&rdo;陳世恩惱羞成怒地大發光火，幾年的罷黜生活，洗磨去了他從前站在鐵甲艦艦橋上指揮若定的冷靜。

陳定劍脫下褲子，趴在魚池上等待兄長的責打。不料，陳定書也脫下褲子，趴在弟弟旁邊請求懲罰，說：&ldo;爹，我是大哥，願意和二弟一起受罰！&rdo;

&ldo;爹，我是老三，我也願意和哥哥一起受罰！&rdo;十二歲的三弟陳定棋也脫下褲子，趴在兩位哥哥旁邊，等待雷霆的降下。

陳世恩見三個兒子擰成一起與他抗爭，氣得拿起戒尺正要責打，不料，餘下的林覺民他們也紛紛脫下褲子，趴在魚池周圍，異口同聲地請求：&ldo;老師，我等願意一起議論國事，也願意一起受罰！&rdo;

&ldo;背悖！&rdo;陳世恩狠狠地用戒尺抽了一下陳定劍的屁股，&ldo;蛇無頭不行！&rdo;邊說邊抽了一下陳定書的屁股。&ldo;你們不要以為罰不責眾，我是殺一儆百！&rdo;說完又抽了一下老三陳定棋的屁股。陳家三兄弟竟然一聲不吭，也不求饒，讓陳世恩下不來臺。

代春見火候已到，抱拳一拱，對陳世恩說道：&ldo;這位山長先生，在下恭喜了！&rdo;&ldo;山長&rdo;一詞是用以稱呼學塾的校長，代春藉此尊稱陳世恩。

&ldo;鄙人是一位窮教書匠，又飽受孩子的氣，請問喜從何來？&rdo;陳世恩詫異地打量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代春笑道：&ldo;在下是從京師來買茶的生意人，偶過此地，適才聽見你的學生們在議論國事，固然宏論參差，書生意氣，但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膽識過人，令人欽佩業師的開明。在下可以預言，將來此輩前程遠在你我之上，豈不是可喜？&rdo;

陳世恩一聽，氣消了一半，借梯下樓地說：&ldo;你們還不快謝這位先生說情？真是丟人現眼！&rdo;

陳定劍他們紛紛提上褲子，向代春鞠個躬，異口同聲地說：&ldo;多謝先生！&rdo;

&ldo;還不快回去背書！&rdo;陳世恩罵了一聲，孩子們悄無聲息地跑回課堂。

&ldo;見醜了，見醜了！&rdo;陳世恩赧顏地向代春作揖，&ldo;還沒有請教先生臺甫。&rdo;

代春掩飾地回答：&ldo;在下在旗，稱代秋即可。&rdo;旗人名字習慣取兩個字，代春信口編了一個。然後將話題繞上正文，又問：&ldo;剛才聽見學生的答話，在下妄猜，山長從前可曾是在北洋海軍中當差？&rdo;

陳世恩不得不吐在喉的骨鯁，說：&ldo;慚愧得很，鄙人從前是北洋艦隊&l;康濟&r;號練艦幫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