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隻繡花鞋正是代春買給任文娟的，當時任文娟還戲謔地說：&ldo;福州人常說，送相好不能送鞋，送鞋會走掉的。&rdo;

代春反駁說道：&ldo;你要嫁給我了，就要入鄉隨俗，滿族人說，送鞋就是送邪，明白嗎？&rdo;

不料，預言成真，任文娟當真舍他而去，他明白，選擇自絕，她完全是為了玉成他。

事實果真如此。當行轅大營的師爺來找任文娟攤牌的時候，她拒絕了師爺送給的一張大額銀票而放棄代春的交易。當師爺說為了實現代春當兵艦管帶的夙願而要她捨棄夢想時，她想到，代春在馬江海戰中不惜捨身血戰不就是為了實踐&ldo;我輩是大清海軍&rdo;的誓言嗎？她的外公和父親都是大清的水師，她身為水師的女兒還有什麼不能成全代春的海軍夢呢？

於是她毅然決然地站到了海邊的懸崖邊。

她看著被海浪捲起的水泡，瞬間即逝，心想，出身蓬戶柴門的窮秀才的女兒，在大千世界中不也是像這樣的一個水泡嗎？何況這個水泡已經被一縷陽光照亮過，這一縷陽光，就是代春。

她一閉眼睛，心如枯井地跳下懸崖。

第一章 5

更新時間 2012-05-15 15:32:35字數 2863

5

抑或是黃海對北洋海軍天生有緣，對海軍的女兒也天生多情，不忍讓任文娟抱恨死去，而是舉起無數細浪的小手，托住了任文娟，隨風漂流。

一條正在訓練盪槳的舢板發現了漂浮的任文娟。指揮訓練的年輕的北洋海軍軍官陳世恩停止了用英語發令，連忙吩咐練勇們救人。練勇們七手八腳地將任文娟拉上舢板，又將她伏在一個練勇拱起的背上吐盡了海水，陳世恩下令返航，隨後將昏迷不醒的任文娟交給碼頭旁邊的一家漁民照管。

第二天，&ldo;康濟&rdo;號練習艦的二副陳世恩拎了一包點心去漁民家探望任文娟。漁民的妻子告訴他，獲救的姑娘叫任文娟，跟陳世恩一樣也是福州人，如今正枯坐在海邊，愁腸百結，看來死心未消。

陳世恩向海邊走去，只見任文娟獨坐在岩石上，面海出神。陳世恩用福州話向她打招呼，想用鄉音溫暖她的心。

任文娟起身道個萬福，然後問道：&ldo;奴家是個遇人不淑的女子，大人又何必出手相救？&rdo;

陳世恩聽得出她的話中自責私德不修，便坦然地說：&ldo;姑娘敢以死明志，表明正是淑女所為。不過條條道路通羅馬，姑娘何必拘泥於一條絕路呢？&rdo;陳世恩畢業於天津水師學堂，受過洋教習的授業解惑，所以脫口說出了一句西方的諺語。

任文娟主見甚明地將內心剖析給陳世恩看，說：&ldo;小女子雖出身寒門，絕非薄倖輕生，而是玉成他人大志，才捨棄薄命。&rdo;

陳世恩略感吃驚，認真地打量著這個外表看似芳心無主，內心卻感情彌篤的姑娘，她那頎長的，像是用玉鑿出來的有邊有稜的身影，在柔和的陽光中顯得令人心旌搖曳。就說：&ldo;姑娘，此話怎講？&rdo;

&ldo;奴家住在福州三江口的水師旗營，外公是漢軍旗人，在世時是水師炮臺的弁目，爹是漢人，落第秀才，後來在福建水師的&l;福星&r;號炮艦上當管錢糧的文案。馬江海戰的時候，奴家救了一個受傷落海的水師學堂學員，與他互生情愫，不惜以身相許。他答應娶奴家，並帶奴家回京師。不料，他的嚴父以滿漢不能通婚為由，拒絕奴家進門，到此時，奴家才知道他是旗人貴胄公子。他不肯負了奴家，又帶奴家到威海衛，他想向李中堂求情，豈料李中堂私下派人勸奴家撒手放棄，否則他有被逐出海軍之虞。奴家不想毀掉他的前程，才想到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