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臉上湧起一股熱血。波拉已經出賣了他!波拉,這個挺身擔當一位發起人之莊嚴職責的人——波拉,這個改變了瓊瑪信仰的人——他還愛著她呢!他放下那張紙,凝視著地面。
“我希望這份小小的檔案已經使你恢復了記憶吧?”上校彬彬有禮地問道。
亞瑟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叫這個名字的人。”他重複說道,聲音單調而又堅決。“肯定是弄錯了。”
“弄錯了?噢,胡說八道!得了吧,伯頓先生,騎士風格和唐吉訶德式的俠義精神,就其本身來說是非常美好的品德,但是過分實踐這些品德則是毫無益處的。你們這些年輕人一開始總犯這樣的錯誤。得了吧,想一想!委屈自己,為了一個出賣你的人,竟然拘泥於小節,從而毀了你一生前程又有什麼好處?你看看你自己,他供起你來可是沒有給予你什麼特別的關照。”
上校的聲音裡含著一種淡淡的嘲弄口吻。亞瑟吃了一驚,抬起頭來。他的心頭突然閃過一道光亮。
“撒謊!”他大聲喊道。“這是偽造的!我能從你的臉上看得出來,你們這些懦夫——你們一定是想要陷害某個犯人,要麼你就是想引我上鉤。你們偽造了這個東西,你是在撒謊,你這個混蛋——”
“住嘴!”上校大聲吼道,一下子站了起來。“托馬西上尉,”他面對身旁的一個人繼續說道,“請你叫來看守,把這個年輕人帶進懲戒室關他幾天。我看需要教訓他一頓,那樣他才會變得理智起來。”
懲戒室是地下一個洞穴,裡面陰暗、潮溼、骯髒。它沒有使亞瑟變得“理智”起來,相反卻把他徹底激怒起來。他那個奢侈的家庭已經使他養成了愛好個人清潔衛生的習慣,可在這裡,汙穢的牆上爬滿了毒蟲,地上堆積著垃圾和汙物,青苔、汙水和朽木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這裡的一切對他產生的最初影響足以使得那位受到冒犯的軍官感到滿意。亞瑟被推了進去,牢門隨後關上。他伸出雙手,小心謹慎地向前走了三步。他的手摸到滑溜溜的牆壁,一陣噁心使他渾身顫抖起來。他在漆黑之中找到一個不那麼髒的地方,然後坐了下來。
就在黑暗和沉默之中,他度過了漫長的一天。夜晚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一切都是那樣的空虛,完全沒有了外界的印象。他逐漸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在第二天早晨,當一把鑰匙在門鎖裡轉動時,受到驚嚇的老鼠吱吱地從他身邊跑過,他突然嚇得站起身來,他的心怦怦跳得厲害,耳朵裡嗡嗡直響,彷彿他被關在一個隔絕光與聲的地方已有幾個月,而不是幾個小時。
牢門開啟了,透進一絲微弱的燈光——對他來說則是一道耀眼的光亮。看守長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塊麵包和一杯水。亞瑟向前走了一步,他深信這個人是來放他出去的。沒等他說出話來,看守就把麵包和茶杯塞到他的手裡,轉過身去,一句話沒說就走了,再次鎖上牢門。
亞瑟跺起腳來。他這一生還是第一次感到怒火中燒。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逐漸失去了對時間和地點的把握。黑暗像是無邊無際,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對他來說,生命似乎已經停止了。在第三天的傍晚,牢門被開啟了,看守長帶著一位士兵站在門檻上。他抬起頭,惶惑而又茫然。他用手遮住眼睛,以便避開不太習慣的亮光。他迷迷糊糊,不知道他在這個墳墓裡已經待了多少個小時,或者是待了多少個星期。
“請往這邊走。”看守正色說道。亞瑟站了起來,機械地往前走去。他腳步蹣跚,晃晃悠悠,像是一個醉漢。他討厭看守想要扶他走上陡峭而又狹窄的臺階,但是在他走上最後一層臺階時,他突然覺得頭暈目眩,所以他搖晃起來,要不是看守抓住他的肩膀,他就會向後摔下去。
“好啦,現在他就會沒事的,”有人高興地說道,“他們這樣走出來,大多數人都會昏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