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像臣這樣一心為國的官員,吃不起飯,也穿不起完整衣服。但阿合馬大人卻有無數田產,家裡每年都要新蓋庫房藏銀子。老婆取了五百多個,比歷代大汗都要多。大元朝都被他們這夥人掏空了,只剩下一個骨頭架子。所以文天祥才能成事,所以各地百姓才紛紛造反。臣請陛下下旨殺阿合馬,抄沒其家產充軍資,以平北方之亂!”(史實,阿合馬有妻五十,妾侍四百餘。是名符其實的種馬)
“好,好!”忽必烈接連說了幾個好字,手指關節握得咯咯作響。呼圖特穆爾欲出言相勸,又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心中只盼著天快些黑下來,儘早結束這不該有的“入白。”可天色卻偏偏不肯黑,深秋的冷風從泡子面上拂過,帶著無盡寒意直向人脖領子裡邊鑽。
不忽木話說完了,直身,整頓衣冠。如釋重負般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等著忽必烈處置自己。過了好一會兒,卻不見忽必烈發作,偷眼看去,只見皇帝陛下瞬間如老了十幾歲一般,一步一挪地,向泡子邊的石頭凳子上蹣跚。
“陛下,小心秋涼!”呼圖特穆爾趕緊衝上去,和太監們一起扶住忽必烈。
“不妨事,朕還沒衰弱到那種地步!”忽必烈一語雙關地說道。驅散眾太監,然後點手把不忽木叫到近前,以平緩的語氣說道:“把你的奏摺留下,你回去繼續上任吧。朕從內庫裡撥幾斤金子給你,獎勵你今天對朕直言!”
“謝萬歲!”不忽木趕緊謝賞,把奏摺放到忽必烈手邊。腳步卻不肯挪動,看著忽必烈的眼睛,等著他的下文。
“難道你今天非要逼著朕殺了阿合馬麼?”忽必烈疲倦地笑了笑,問道。
“臣?”不忽木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從皇帝賞賜自己這一點上來看,他應該接受了自己的諫言。但他留下奏摺,卻不採取行動,曖昧的舉止的卻隱隱讓人感到失望。
忽必烈知道不忽木此刻在想什麼,那神態,像極了年青時受到斥責的自己。笑了笑,低聲問道:“如果朕殺了阿合馬,你心中可有為國理財的合適人選?”
“這?”不忽木的回答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才勉強應道:“漢臣中的盧世榮,畏兀兒人桑哥,據說都擅長理財!”
“他們二人像你一樣清廉麼?”忽必烈點點頭,繼續問道。
“他們二人?盧世榮因為貪汙被革過職,桑哥大人也喜歡收禮!”不忽木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心裡的失望突然變成了對自己的不滿。按老師的說法,空指出了問題所在,卻沒拿出解決方案來的諫言,不能算一個好諫言。
想了想,不忽木低下頭說道,“臣知道自己魯莽,可眼看著他們毀陛下的基業,臣日日心急如焚!”
“你是個好孩子,朕沒白疼你。可咱們飯要一口口吃,不能因為餓急了就把自己噎死!”忽必烈拍了拍不忽木的肩膀,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出宮後,今天的事情,跟誰也不要提。朕會慢慢想辦法解決這件事。咱蒙古人中間,不能光出將軍,還要出諍臣,出能吏,你沒讓朕失望!”
“是!陛下”不忽木躬身施了一禮,慢慢走向了遠方。太清池畔又只剩下了忽必烈和呼圖特穆兒君臣兩個,對著一池秋水想心事。
沉默了一會兒,忽必烈搖搖頭,嘆道:“文賊說朕的朝廷是率獸食人,朕還恨他罵得惡毒。如今看來,朕果真養了數千只衣冠禽獸!”
“陛下言重了,據臣所知,百官並非人人貪汙!”呼圖特穆爾趕緊出言替大夥解釋。忽必烈是個有雄才大略的君主,處事果決,但有時卻難免不計後果。一旦忽必烈忽然衝動,嚴格反起貪來,恐怕滿朝大臣,沒幾個身上乾淨的。
“他們跟著朕打山河,朕也不能不讓他們撈些紅利。否則,誰還願意與朕效力。但他們不知止境,未免也太高估朕的忍耐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