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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名,第一、第二、第三,按罪大罪小排下來。

穗子爸說:“我哪兒來的火?敢有火嗎?”

餘老頭雖然讓酒弄壞了一些腦筋,但穗子爸臉上逗人玩的表情他還是懂的。餘老頭說:“看你也是早熄了火的。”他說此話時,臉上褶子又髒起來。他打發穗子爸給他跑趟腿,去供銷社買盒火柴去。穗子爸說:“沒看我拎著什麼?”餘老頭說:“拎著球。”穗子爸說:“我漆毛主席語錄牌的紅油漆。”

餘老頭一聽,忍了下面的髒字。他說:“教你閨女去給我跑腿。”

穗子接過一張五元鈔票。餘老頭說:“買一盒火柴,找不開你先墊上,要不讓他們賒我賬。”穗子五分鐘之後回來,把一個鍍鉻打火機和找回的八毛錢交給餘老頭。她告訴他,整個供銷社一共就這點點錢,全找給他了。

很快餘老頭不再仇恨被迫花去的那筆錢。因為萍子一鬨不住孩子,餘老頭就捺打火機。“咔嗒”一聲,火苗一冒,男孩便把哭給忘了。男孩瞅著火苗,餘老頭瞅著男孩,萍子瞅著男孩和餘老頭。

第二天報上出來一則訊息,說是某地有座麻風村,裡面有些病員是給冤判成麻風的。他們要翻冤案,摘麻風病帽子。所有的麻風病員或非麻風病員組織起來,扯起了造反大旗,撕

了院長家的紅被面做袖章,成立了第一支麻風造反隊。他們控訴了被院方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故事,有些人一關給關了三十來年,不知有“解放”這回事。

穗子這天便和女孩們玩起“麻風病”的遊戲來。她們中選定一個“麻風人”,然後由她來追逐所有女孩,只要她一觸碰到被追逐女孩的任何部位、就表示傳染成功了,那個女孩便成了“麻風人”的一夥,去傳染其餘女孩。穗子已很久沒玩過這麼刺激的遊戲了,跟女伴們都成了受驚的猴子,“吱吱”直叫,上房下樹。

她逃到一棵柳樹上,看餘老頭抱著萍子的男孩邊走邊拍,走過去,又走回來,萍子卻不在崗亭門口。

很久以後,穗子才瞭解到萍子和餘老頭的關係是怎樣飛躍的。那時穗子在這方面已開竅了。事情經過人們的口頭整理就成了這樣: 有一天,餘老頭仍然在欣賞萍子哺|乳,照舊要替萍子抱孩子,手也一樣抄在萍子懷裡。注意,他們這時已有了一定基礎,餘老頭的手也不急於離開那雪白的胸懷了。萍子這時抬起眼,看餘老頭一眼。這一眼的意思餘老頭是懂的,是說: 你個老不正經的,不過我也認了。

萍子這時看見的不是餘老頭,她看見的是英武的餘司令。他是情人眼裡才能出得來的形象,面孔是剛烈的,眼睛是多情的。餘司令不是老,是成熟。餘司令的成熟是超越年老年輕概念的,於是萍子眼前是個飽經滄桑的男人;經歷過男女滄桑,征服過無數女人和男人,征服過無數友人和敵人。萍子的嘴唇突然飽滿、潤澤起來。

餘司令的手在她懷裡問了問路,她眼睛卻把他往更迷離的方向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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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司令這時差不多看透了這個女人: 她黑襖的領子後面,耳根之下,也有一窩雪白。這具女體很奇妙。以黑色作主體,投下了白色的陰影。她的黑色肌膚是偽裝。她的來歷便是她身上隱隱綽綽的白色陰影。

餘司令這次沒有把吮|乳熟睡男孩抱過來。他抽回空空的手,掌心的那個凹凹,是剛給她懷中的凸凸塑出的,還帶三十七度的體溫。餘司令感到和他失散的所有相好都在掌心的凹凹裡。餘司令五十多歲了,懂得了珍惜。他糟蹋過多少真心啊,現在老了,明白真心是見一分少一分的。他看出對面懷抱裡的一分真心。長遠或短暫,現在哪裡去找這樣實稱的真心?城裡女人擱一塊煉,也煉不出這點真心來。餘司令把那隻手揣進了口袋。那是件舊軍服,口袋奇特的深,裡面有炒花生米的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