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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一九九七年,十八歲年輕的張正國已經長大成二十三歲年輕的張正國。

張正國說,我想走了,請把錢還我。

剛輸急眼的劉柱子非常震怒,破口大罵。他罵張正國是雜種,忘恩負義的狗東西,五年來,吃他喝他,不但不報恩,學會了落井下石,翻臉不認人了。

張正國任憑劉柱子怎樣大叫大嚷,十分平靜。

請給我一千塊,我要離開這裡。張正國說。

劉柱子急了,想要教訓教訓這狗日的,一個飛身猛撲過去。早有防範的張正國一閃,劉柱子撲了個空。劉柱子更加惱怒,抓起地上的木棍高高舉著,張正國把肩上搭著的洗澡帕擰成一股繩,水被拼命擠了出來,帕子一頭牢牢纏綁在或手上。眼睛閃著犀利和惱怒的光,看見劉柱子揮舞著棍子如猛獸向自己衝了過來,他右手使勁橫著把帕子揮了出來,帕子就像一根鋼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劉柱子的手上。只聽他“哎呀”,木棍應聲落地,左手緊握著受傷的右手。“折了!他媽的折了!”劉柱子坐在地上,苦不堪言。他哪裡料到狗日的張正國還藏匿著這麼致命一招。

工地上的人就站在他們倆的身後,屏氣凝神看著這場戰鬥迅速的開始和敏捷的結束。

張正國走到劉柱子跟前,說,一千塊,其他我不要了,請給我。

張正國的語氣依舊是那麼鎮定自若,這讓坐在地上的劉柱子更加心驚膽戰。帕子在劉柱子眼前晃盪,水從上面滴落在地上。就像一把把銳利的尖刀扎進疼痛的肌肉裡。劉柱子望著張正國,結巴地說,兄弟,哥現在身無分文。

你可以借,張正國斬釘截鐵地回答。

劉柱子可憐蟲向四周望去,他乞求的眼光沒有勾引起人們的憐憫之心,人們紛紛轉身離開,一鬨而散。沒有得到同情和援助讓劉柱子感到像掉進了冰窟窿般絕望和寒冷。

他想呼喊、訴苦。失去觀眾的演員本身就丟掉了表演的快樂。

他只剩下了唉聲嘆氣,以及對這些平日枉稱哥們的人不斷埋怨:“一群狗日的,有錢就叫大哥。沒義氣,沒人性!”他的聲音似乎有點溼潤了。

一米之外站著一動不動的張正國,手裡提著洗澡帕,像一尊雕塑。

劉柱子看著眼前這尊雕塑,再看看自己的右手,突然有種想嚎啕的衝動。隨後,這種快要引爆的衝動被強壓在了心底。他竭盡全力憋住了那股傷心的氣壓。他很疲倦,通宵達旦的賭博激戰讓他忘記了疲倦與飢餓。戰鬥結束之後他本想是出去買點早餐,然後去工地找處閒靜躲藏起來閉閉眼。可沒想到遇到這檔子的事。他真想趕快睡去,希望這僅僅是一場即將消失的可怕的夢而已。

正在此時,陳路鳴從工棚裡走出來,把手裡捏著的錢一股腦兒塞到了劉柱子懷裡,丟下了一句“下個月還”就轉身而去。

劉柱子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陳路鳴的到來,他低著頭一籌莫展的時候,一隻滄桑的手伸到了他的胸口,砸來一疊百元鈔票。他驚奇地抬頭時,望著的是這位接近五十歲的工友離開的背影,他想叫住陳路鳴,可他終究還是沒有開口的勇氣,坐在一邊啞口無言,感激涕零。

劉柱子心裡很清楚自己為什麼連叫陳路鳴當面道謝的機會也沒有,也明白為什麼陳路鳴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他。這錢不是給他的,而是需要經過他的手去交還給張正國的。劉柱子把這一切都看得真切清晰,但他已喪失了去計算甚至計較這一切得失結果的高傲表情。他對陳路鳴由衷地感恩戴德,從現實方面出發,也只能從心裡去銘記這份恩情了。

他一時間覺得年近半百的陳路鳴像極了他的親人,也許應該說是像他父親更為貼切。在他和眾多人的眼裡,平日沉默寡言的陳路鳴一有空便從他的箱子裡拿著一本泛黃的舊書津津有味地嚼著,即使在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