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對上,卿塵輕輕搖頭,示意他暫且不要再說。
事關行軍大事,斯惟雲清楚夜天凌做此決斷之前是經歷深思熟慮,也不能再枉自開口,只得靜候身旁。
夜天凌轉身看了他一眼,於此事未置一詞,只說道:“回行館吧。”
走了幾步,卻見卿塵立在原地望著聳立壅水兩岸的高山不動,叫道:“卿塵!”
“啊!”卿塵回過神來,舉步跟上,對斯惟雲道:“稍安毋躁,我們再想辦法。”
方入別館,夜天凌的親衛統領衛長征入內送上前方軍報。
幾乎每日十一同南宮競等人都有密信快馬送至,夜天凌雖人在蜀地,卻對北疆戰況瞭如指掌。
連日兵馬交鋒,十一大軍迎擊北晏侯之子虞呈所率西路叛軍,拒敵於幽州,鐵馬橫槍封鎖西線。
南宮競先鋒軍增援肅州,與叛軍主力遭遇黃嶺谷。短兵相接,南宮競兵鋒精銳,以少敵多巧計周旋,突破敵軍防守抵達肅州。
肅州守將何衝率軍出城接應,內外夾擊迫虞夙退守城外三十里。雙方連日血戰多次,肅州兵士死守城池,終於侯得湛王大軍殺至。
北晏侯虞夙久攻肅州不下,轉走景州,取定州。湛王趁機揮軍北上,收復合州。隨即整頓大軍,兵分兩路成合圍之勢,於墨勒原大敗叛軍,俘敵一萬四千人許。
平叛大軍士氣高漲,勢如破竹一路北上。如今北晏侯且戰且退,回軍臨安關據守不出,已與湛王相持多日。
夜天凌接過軍報隨手拆看,唇角微微一凌,卿塵抬頭:“怎麼了?”
夜天凌將軍報遞給她,卿塵看了看笑道:“夏步鋒又斬了敵軍一名將軍,還真是員猛將,無怪你如此器重他。”
負手閒步立於窗前,夜天凌眉峰一揚,神情倨傲:“如此猛將我麾下豈止夏步鋒一人,虞夙此番損兵折將,倒知道收斂些了。”
“相持著也好,這邊能騰出時日來。”卿塵看著案前的軍機圖道:“四哥,惟雲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青州封州兩處壅水河段狹窄,必定會釀成水禍的。”
陽光微閃,在夜天凌眼中映下一道機鋒凌厲,他看著窗外風捲落葉淡淡說道:“兩害相較取其輕。”
卿塵知道他說的在理,輕嘆一聲站起來:“不如我去惟雲那裡看看吧。”
夜天凌回身看著她:“惟雲對你佩服的緊,你便同他聊聊也好,否則他總是難以釋懷。”
卿塵點頭道:“我知道,這也在所難免,不能怪他。”
世事總難全,卿塵心中倒對斯惟雲極為賞識,他雖多有顧慮卻深明大局,日夜監工修築大堤無有絲毫懈怠。夜天凌識人用人非但各盡其才,亦能使他們忠心不二令出必從。
秋陽自高遠長空鋪灑而下,卿塵微微轉身看著夜天凌清拔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中,淡淡金光灑落在他墨色長衫之上,那逆著光陰的深邃輪廓如若刀削,沉峻鋒銳,堅毅如山。
眼前這個使天下賢能者俯首稱臣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卿塵眸底淡淡轉出一笑,沒有什麼能動搖他的心志,一個同樣讓自己臣服的男人,或者,這便是她情願一生隨他的因由吧。
獨坐軒中,埋首層圖長卷,斯惟雲撫額皺眉,忍不住心生煩躁,推案而起。
封州,那是故鄉所在。
少時嘻戲江畔猶在眼前,不想如今此處竟要親手毀在自己引以為傲的壅江水壩之下,事出情非得以,卻亦情何以堪!
躑躅良久,喟然抬頭,猛的看到卿塵白衣輕裘,面帶微笑站在身前,看著那一案凌亂的圖紙。斯惟雲急忙一整衣衫,低頭恭聲道:“王妃,惟雲失禮了。”
卿塵習慣了陸遷的少年瀟灑,杜君述的瘋癲不羈,總覺得斯惟雲工整嚴謹,憑空多出許多禮數,倒還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