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白崇儉望著那美麗睡顏,胸中波瀾暗湧。
他不敢離開,唯恐變故橫生。
然而,若他此時不敢離開,明日又當如何?他真能丟下她轉身離去麼?當年兵馬陣前、刀鋒之下的倩影,只一眼便成了銘心三載的牽掛。到如今,她終於近在咫尺,他該如何將她永遠這樣留下?他忽然覺得有些無措起來,腦海中飄蕩著說不清的氣息,好似一罐燒滾的麻沸散,竟讓思考也鈍了,只能像個青澀少年般忐忑地望著她。
姣好容顏浸染了疲倦,少了嫵媚,平添哀愁,一雙青黛蹙起,勝似愁眉。
他想讓她笑起來,哪怕只是一瞬間的綻放。
他躡手將她扶起,平穩靠在乾草墊上,起身又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閃身而去。以他的足下功夫,再快些,或許不要一炷香功夫便可以來回。
就在白崇儉的身影遁入黔夜的剎那,那雙看似安眠的眼睛竟忽然睜開來,海瀾遙遙望著遠夜,清澈眸底閃動的是沉斂光華。懷中的孩子依舊摟抱著母親,睡得香甜。她坐起身來,纖長十指緩緩的,扣在細幼的頸項,猛用力摁下……
乳孃發出一聲驚嘶,撲上前來,死死抓住她的手。
因為氣悶而驚醒的小姑娘睜大了眼睛,靜靜地望著自己的母親,眼底流轉的恐懼,似要滴出水來。
剎那淚湧。海瀾只覺得自己雙手顫抖得不能自抑,怎樣也無法再扼下手去。她悲鳴起來,一手摁在女兒咽喉,另一手拔下髻上金釵,閉了眼就往下刺。
但手臂陡然一沉。
“虎毒尚不食子。仇恨真有這樣重麼,讓你連親女也捨得下。”
海瀾猛回頭,眼前一襲黑衣的男子彷彿濃夜裡幻化而出的。
不是白崇儉。這個男人她不認識。
但那並不關緊要。
海瀾冷笑起來:“你們會放過她麼?與其落在你們手裡,不如我親手殺了她。”
那男人嘆息:“你故意支開崇儉,是想自盡嫁禍給善博,惹他們兄弟相爭麼。但你怎見得一定會成?為何不索性跟著崇儉遠走高飛活下去。你有能耐將他支開,也定有辦法將他留住。只要他不離開,我不能對你下手。”
“你是在同情我麼?”海瀾嗤笑,“你來了更好,不用我再多費事。”她緩緩步上前去,直至迫近那男人面前,“我來猜猜,你不是普通的家臣,否則你不敢只稱主公表字,你是傅朝雲。”她的笑容忽而變得妖異,“你回去告訴白弈,任他再如何機關算盡,欺上瞞下,隻手竊國,他也休想騙得過天地神明。因果迴圈,天理報應,十殿閻君堂前有他的訴狀,欠下的債,總有一日全都要還清。”她忽然撲身向前,一把抱住朝雲左臂。“快帶驕驕走!快走!”她不顧一切地大聲呼喊。
淚流滿面的乳孃驚了起來,一把抱過驕驕,沒命地跑。
屋樑上,另一道黑影閃過。早已暗候多時的艮癸就要撲上拿人。
“別動!”胡海瀾厲呼,她抬起烏黑雙瞳,盯著朝雲,一口咬在他手上,釵尖映耀的寒光,卻向著她自己脆弱的咽喉。
“五哥!”艮癸當即停下,經不住驚呼。
朝雲一震。
人死之時牙關緊咬,足夠咬碎他的手骨,斷他一根手指。她在要挾他。
她畢竟,依舊是個母親。
心中陡然一軟,朝雲猶豫了。
然而,只這一瞬間遲疑,那細長的金釵已貫穿了頸項。她狠狠地刺了三下,彷彿唯恐自己不能死去。鮮紅噴濺而出,她便向一隻墜落的蝴蝶,跌在塵泥的黏稠裡。
十指連心。
疼痛已因為麻木而不那麼說得出了,朝雲只覺得眼前陣陣的黑,似乎不斷有血從自己手上湧出。“阿癸,走!”他喝一聲,將事先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