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果然很是豐盛,滿滿一桌子的,盡是明漪喜歡的菜色。席間,濟陽王和高氏都忙著給她夾菜,半個字沒有再提薛凜和傅明琰,好似他們也沒有半點兒擔心似的,但明漪知道不是。
她本來還有許多話要問,其中最要緊便是斛律嚴之前所說的“身份”,可明漪幾度話都到了嘴邊,對上濟陽王和高氏兩人望著她關切的眼神時,那些話卻無論如何也吐之不出。
直到晚膳用罷,明漪也沒有問出口,嘆了一聲,她想著這幾日她也委實沒有心思想別的,就先等她將該安排的事兒都安排好了再說吧!
她的閨房與她出嫁之前沒有半分不同,自然是高氏用心維護的緣故。
明漪心頭微動,躺在本該熟悉的被窩,卻生出了兩分陌生感,翻來覆去半晌也沒有睡意,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明漪嘆息一聲,翻身而起,裹著被子坐在床上,看著窗紗上映出的樹影微晃。她有些想念都督府庭中那棵不結果的桃樹了,還有風過迴廊時,簷下那串竹風鈴叮叮咚咚的聲響。
翌日起,明漪便是忙了起來。早前來中原的那支商隊帶來的貨品全都賣了出去,價錢不錯,賺了個盆滿缽滿。
彼時,安西尚太平,明漪多長了個心眼兒,讓他們將五成的錢換成了糧食,分批運回安西,如今,這些糧食大都已在安西境內了,安全無虞。
餘下的五成本來要換成絲綢、茶葉等物,可前不久,料到安西將有戰事,她又緊急叫了停,讓他們與陳文源聯絡,將銀錢置換成藥材,再由陳文源製成他最新研製的傷藥。德濟堂通宵達旦地忙活,到如今,那批傷藥已是做成了一半。
明漪帶著微雨去了德濟堂的後堂,陳文源忙不迭將做好的藥拿出來給明漪驗看,他如今神色柔和,精氣神兒得很,與初見時全然不同,看著明漪更是滿臉的笑,“東家,你且看看這藥的成色。”
“這些傷藥是給邊關的將士們備的,可說到底我也不懂,不過我信得過陳大夫,你既是用了最好的藥材,又找人試過藥,我便沒有什麼好不放心的了。”
陳文源神色之間隱隱動容,“東家信任我,我自是銘感五內,這傷藥已是目前能配比出最好的了,另還有一些內服的,沒有製成成藥,不過我已將方子細細寫出,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東家能同意。”
“陳大夫何必這般客氣?有話直說便是。”
“為醫之道,在乎多見多思,同一種病症在不同的病患身上,呈現的病兆不同,治法也會因人而異。東家一早便開始讓我研製金瘡藥,我如今也有了些心得,但到底見得少了些,很多想法尚空泛落不到實處,所以,我想著這回東家送藥回安西,我便想跟著一道去。”
“陳大夫,安西那頭,正與北狄和吐蕃交戰呢。”明漪皺緊眉,以為他不明情況。
“正是因為那裡正在交戰才會有不少的傷患,那裡的將士,也正需要大夫不是嗎?”陳文源卻神色平靜,顯然,他不是不明情況,而分明是知道情況後,才有的這個決定。
明漪看著他,仍是猶豫,“陳大夫,戰場之上,刀劍無眼。”
陳文源輕笑一聲,“東家,我已年過半百,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可能面臨什麼,我能對自己負責的。”
明漪笑了笑,“是我太操心了。”陳文源雖然年紀在那兒,但他固執,對於自己執著的事情,一旦鑽進去,就旁若無人,從某些方面來說,還真像個小孩子,倒是讓她不小心就忘記了他其實是個長輩。
“我知道東家也是為我著想!正因如此,我知道東家心裡其實甚是掛念安西,掛念薛大都督還有世子爺,我別的也不會,就只有這一身的醫術,若能為東家分憂,也算勉強對得起東家對我的知遇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