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莫非識得湘南王之子嗎?”
明漪腦中一團亂麻,耳邊尚在嗡嗡作響時,卻驟然聽得薛凜這麼問了一句。她如遭雷擊,驚得抬睫往他看去,撞上他那雙幽沉的眼睛,雙唇不由顫顫,“都督說笑了,這怎麼可能?”
“是嗎?”薛凜不置可否,卻也沒再追問。“郡主臉色很難看,看來當真是身子不適,還是莫要多說話了,先好好歇息,回府後再請個大夫來瞧瞧吧!”
“嗯。多謝都督關心。”明漪強撐著答道,背在身後的一隻手緊緊摳在車壁上。
薛凜深望她一眼,抬手又輕叩了兩下車壁。
馬車晃動一下,停了下來。薛凜轉身又鑽出了車室,車簾垂下,車室內又沉暗下來。外間馬兒嘶叫一聲,馬車又晃晃悠悠跑了起來,車簾輕晃間,明漪從縫隙裡窺見了外頭,薛凜就策馬行在馬車旁,哪怕是坐於馬背上,仍是身姿如松。
明漪輕吐一口氣,摳在車壁上的手鬆開,整個人也好似脫力了一般,癱軟在了凳上,倚著車壁,才能勉強坐穩。
到底是何處出了錯?前世未曾有過這一出,魏玄知居然此時就要上京來。難道是因為秋獮上,傅睿煊的化險為夷,還是因為她早前做的那些改變?
可是明漪……你為什麼要怕呢?
明漪一點點找回力氣,坐正身子。
遲早要對上魏玄知的。眼下與前世不同,正好說明一切都是可以改變的,而且也確實被你改變了。何況,你身邊還有薛凜,前世,魏玄知就是薛凜的手下敗將,今生,自然也是。
明漪眼裡的光一點點堅定,重新燃起兩簇火焰。
“薛大都督!”
薛凜聽得這一聲喚,轉頭看來,便見得明漪撩開車簾往他看來,臉色仍還有些白,可眼裡的無措與驚惶不再,眼底有亮光,襯著眼角那顆豔紅的小痣,雙眸燦若天上星子。
薛凜微微恍惚時,明漪已經彎唇笑起,“請薛大都督上車敘話。”
片刻後,薛凜再次進了馬車,坐在了明漪對面,一雙幽沉的眼凝在微微笑著的明漪面上,“郡主身子舒坦些了?”
“是。只是一時不適,現下已是緩過來了,多謝都督關心。”明漪曼聲笑應。
薛凜見對面姑娘的臉色漸漸褪去蒼白,紅潤起來,雙目更是亮晶晶的,似是蘊著無窮無盡的力量,點了點頭,將雙手隨意落在膝上,“所以,郡主想要與薛某說什麼?”
“湘南所謂祥瑞之事,薛大都督怎麼看?”明漪沒有客氣,直入主題。
“湘南與西北相距甚遠,恕薛某並不瞭解。不過……郡主倒是對湘南……”薛凜頓了頓,似在思索措辭,片刻後,才道,“甚是戒備?為何?”
明漪只怕他不問,她既是要與他成為盟友,有些事情上自是要坦誠。“前些時日秋獮,太子殿下突然驚馬,險些出了大事,可過後卻什麼也查不出來,在薛大都督看來,這是一樁意外嗎?”
“太子殿下的馬有專人看管,這樣的意外,本不該出現。而且,郡主很顯然也並不認為這是一樁意外。”薛凜看著她,眼中利光隱隱。
“不錯。我彼時就問過太子妃,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事,誰人能得利。今日,我也想問薛大都督同樣的問題。”明漪雙目灼亮將薛凜看著,她很期待他會作何回答。
薛凜卻並未立刻回答她,也並未迴避她的視線,靜靜與她對望片刻後,他唇角似淺淺勾了一下,“看來,郡主是覺得這是湘南的手筆?郡主是疑心湘南有意謀反嗎?”
謀反二字被他輕輕吐出,倒好似被滌盡了血雨腥風,唯餘輕描淡寫。
明漪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回望他,沉默裡,已道盡回答。
“為什麼?難道就是因為郡主之前在信中說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