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外突然有動靜,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隱約聽見許新子低低道:“要不要報主子……”又有人猶疑地說,“別吧……”君珂閃身出去,卻看見一隊堯羽衛扶著一個滿身血跡的男子,那人手裡高舉著一個小包,人已經半暈迷了過去。
“怎麼回事?”
人人面色哀慼,垂頭不語,還是晏希道:“王妃骨灰送到了。”
君珂一震,目光落在那個小包。
眾人神情慘痛,在堯羽衛心中,真正在乎的從來都是成王妃和她的骨血納蘭述,其餘人的遭遇,他們同情嘆息,卻還不至於動搖根本。之前雖然得了王妃**訊息,但出身堯國的堯羽衛,對於他們的鎮國公主,有種無法動搖的信心,那來自於堯國人對於叱吒風雲的鐵血公主的內心膜拜,在他們的意識裡,王妃會死,但絕不會悄無聲息無所撼動的死,更不該是**這種方式!
身處逃亡中,無法進行訊息探聽,他們自我安慰——這一定是沈夢沉攻心毒計,捏造事實!
然而今日,千里迢迢送來的成王妃骨灰,輕飄飄一小包,打碎了他們最後的堅執。
有人開始發怔,眼神失去光彩,更多人埋頭蹲下,將自己縮成一團,許新子一頭衝出去,將大頭在樹上狠撞,撞到樹木轟然連倒,他額頭鮮血淋漓。
但是,沒有一個人哭。
君珂震動地望著悲憤無倫的堯羽衛——他們和納蘭述一樣,痛到極處寧可自殘,但是,不哭!
天語族當初是怎樣的訓練,封閉住了那群孩子人生的本能?
小包託在那滿身血跡的人手裡,那人暈迷卻還記得緊緊抓著成王妃最後的遺骨,君珂輕輕走過去,將小包取了下來。
包裹一入手,那人身子一軟,委頓在地,頓時氣絕。
君珂閉上眼睛,心中再次湧起對成王妃的敬意——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令屬下歸心如此。
晏希在一邊靜靜地道:“這位兄弟,剛才轉告了王妃的遺言,王妃說,郡王務必為她和王爺尋一處埋骨之所,建制不得低於王侯。”
沒有憐惜,沒有不捨,沒有哀哀切切的母子絮言,她的最後一句話,是一個近乎不近人情的要求。
君珂卻從這句話裡,感受到了那個母親的深沉的愛。
“他會的。”君珂淡淡答,隨即抱著小包轉身,進了帳篷。
納蘭述仍舊跪在暗影裡,成王的冰棺已經被他毀得到處都是抓痕,他喉間有低低嚎啕之聲,眼睛卻依舊是乾涸的,這種焚心的感受令他忍不住抓撓自己的胸口,面如金紙,內息又有走岔之像。
君珂走了進來,跪在他面前,將小包往兩人中間一放。
納蘭述的眼神一定,隨即掠過黑色的恐懼,霍然向後一退,君珂哪裡肯讓他退,她本來就跪在納蘭述袍角,用身子死死壓住,飛快地把小包一解。
焦骨白灰,赫然零落。
納蘭述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
在他昂頭死命長嘯的那一刻,君珂的聲音,像冰珠一樣,不容拒絕地落了下來。
“這是你孃的骨灰。”
“啊!”
布帛撕裂之聲響起,納蘭述一竄而起,不顧袍角被君珂壓住撕裂,身形一卷,已經狂奔了出去。
君珂唰一下蹦起來,一掠間也跟了上去,一轉眼只剩了個人影,聲音遠遠拋下。
“趕快收拾東西,立即離開!放心,我會追他回來!”
他們已經在這裡盤桓了這麼久,現在又這麼大動靜,再呆下去,難保冀北追兵不跟蹤而來。
堯羽衛匆匆收拾,君珂狂追而去,納蘭述奔得飛快,像一柄欲待射向天涯永不回的箭,君珂如果不是得了沈夢沉梵因的內力,根本無法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