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上前來拉住我的手笑道:“我是村西頭大槐樹底下吳保達家的,前幾日便聽我婆婆說起李老太太的侄兒和侄兒媳婦搬了來住,原想來看望你的,又見你那院門成日價關著,只道你是怕羞不敢見生人,便說過幾天待你熟悉了再來找你聊天兒……哎喲!你看這小手嫩的!妹子肯定不是鄉下人罷?一看就是沒幹過重活兒的!在這裡可住得慣?”
我微笑著又施了個禮,信口道:“吳嫂好。說來慚愧,小妹從小到大確不曾幹過重活兒,只因從小體弱多病,爹媽不肯讓累著,日常在家也只是乾乾雜活兒,幫家裡做做針線而已……讓嫂子笑話了。”
“哪裡哪裡,妹子可別不好意思!”吳嫂拉著我的手熱情地笑道,“照我說妹子這才是好命呢!你漢子一看就是個能幹的人兒!你家這房頂都是他自個兒修的,勁兒也大,身子也結實……”說到此處她忽然掩嘴一笑,低聲道:“只怕在床上鼓搗點兒事兒也是以一當十罷?”說著還用手肘碰碰我。
我登時這一腦門子黑線加瀑布汗哪!這些鄉親們還真是……夠率直!夠潑辣!……
我紅著臉嗲了一下子,道:“嫂子說笑了!進屋來坐坐罷。”
吳嫂搖手道:“不坐了,村長不是讓咱們到周正家集合麼?咱姐兒倆正好一起過去罷!”
事到如今只好跟著一同前去,想在這村子裡混下去就得按村子裡的規矩辦事,只不知這村長突然召集全村人卻是為了哪一檔子事。
說是全村人,實際目測了一下也不過四五十口子,小孩子不算。男女老少都聚在周正家門口,個個面目嚴肅。村長是個半百老者,看上去還是蠻有威嚴的,他的左右各站著一個男人,左邊的一個身形略瘦,看上去倒是文質彬彬,只不過不知為何一臉的怒容,額頭上還冒著汗。右邊的一個相對槐梧一些,相貌也算老實,同左邊那個一樣,亦是怒容滿面,雙眼直勾勾地正瞪著左邊的,看這樣子估計是這兩人間有了什麼矛盾,因此才請村長將全村人叫來給他兩個評理。
這樣的事情在小村落裡很常見,人們沒有法律知識,又不願去衙門將事情鬧大,更不可能請訟師為自己辯護,在這樣的情況下村長就會將全村人叫到一起,由當事人將事情的經過講清楚,請全村人來評個孰對孰錯,說來也相當的民主呢。
村長見全村人到得差不多了,便清了清嗓子,沉聲開口道:“今兒個把大家叫來,是為了周正和張聚兩家的田地紛爭問題,請大家來給評個理兒。先讓這二人把事情經過跟大夥兒說一說——張聚,人也到齊了,你先說罷!”
張聚就是右邊那位生得略壯實的漢子,見村長髮話了,粗眉一皺,怒聲道:“大夥兒都知道!後坡那塊兒地是我老張家祖孫三代以來一直耕種著的,不是我張家的還能是誰家的?!可這周正這會子突然說那地是他們家的,說什麼是他太爺爺當初見我家裡窮,便將自己家在後坡的那塊兒地給了我們家——大夥說說,這不純屬瞎扯嗎?!”
話音一落眾鄉親便一陣輕聲嘀咕,吳嫂在我耳邊低聲道:“這周正也真是的!後坡那塊兒地是張聚家的,這全村誰不知道?!他偏偏又冒出來搶這地,哪裡就能給他了?!照我說啊,肯定是這周正連考了幾年秀才都沒考上,他死去的爹孃給他留下的那點子家當讓他給耗完了,便開始打人家張聚家的田地的主意了!”
我沒有吱聲,這種事我也就是被迫來此看個熱鬧罷了,他們爭他們的,與我無關。
聽得村長又道:“張聚你先莫生氣,讓大夥再聽聽周正怎麼說。周正,你說罷。”
周正不愧是讀過些書的,雖然同張聚一樣的生氣,倒還算冷靜有禮,聽得他道:“當初家祖念及張家窮困,一時發善心撥了自家的地給張家耕種——因我周家前三代都是讀書人,每日到城裡靠給不識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