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花瓶擺設的、搬酒罈的,幫著負責採買的人從馬車上往下卸米卸菜卸肉的,再有就是拿了笤帚抹布四處打掃的,一派的熱火朝天,喜氣洋洋。
我立在一株掉光了樹葉子的老梧桐下靜靜地望著眼前這一切,耳朵裡聽著下人們毫不掩飾地興奮的交談:
“哎!老爺是因為什麼被皇上提升了?”
“聽說是誅了朝廷的天字第一號通緝犯,大功一件哪!”
“天字第一號通緝犯?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你知道什麼啊!天字第一號通緝犯,那是內部機密,只有皇上和咱們老爺、季大人、田大人等幾位大人才知道,如今那重犯已經伏法,這機密便也算不得機密了。聽說啊,那重犯——是個大盜!”
“大盜?他盜了什麼?”
“那就不知道了,總歸不會是平常之物……”
聲音漸漸去遠,而我的魂靈卻彷彿被那話中早已鐫刻入骨的兩個字眼帶入了宇宙黑洞般的空間裡去,一時整個人形同空殼,茫茫不知何往。
“靈歌……”有人在叫。
“誰……”我輕聲地問,“是你麼……”
“靈歌!看著我,靈歌!”聲音雖低冷卻掩蓋不住急切。
我緩緩回過神,眼前景物重又清晰,我仍站在樹下,而在我面前沉聲呼喚著我的,不是虛無幻相中的那個人,卻是我的哥哥,嶽清音。
“哥哥,”我微笑,“我沒事。”
“不是讓你在房裡休息麼?”嶽清音冷下臉來,聲音卻很是輕柔,“綠水沒跟來伺候?”
“靈歌讓她也一併幫忙去了,家中人手本就不夠,哥哥也辛苦了。”我伸手輕輕替他整理肩頭有些紛亂的髮絲。
“我送你回房。”他不容分說,牽了我的手便行往後院。
“哥哥,靈歌現在回房,晚宴開始後能否去向爹爹道賀?”我順從地跟在他身旁,仰臉望向他。
他偏下臉來亦望向我,我報以平靜地笑,他道:“晚上風涼,出房前多穿些。”
“好。”我握緊他的手,快趕了兩步,同他並排而行。
於是整個白天,我便靜靜地待在房間裡,青煙、白橋、紅鯉和歡喜兒亦被我打發到前面去幫忙,滿院裡如紅塵外一般寂靜。
寂靜是可怕的東西,它總能令那些好不容易被深埋入心底的記憶復甦,阻止不了地滋生、發芽、爬蔓,直到充斥全部的身心和靈魂。
嶽清音說……我是被一名趕在最前面衝過來的、輕功超群的龍禁衛奮勇躍下懸崖攬住腰身救上來的,由於龍禁衛無論何時都蒙著面孔,是以最終也無法確認究竟哪一位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毫髮無傷,只不過是昏睡了一整天而已。
至於龍禁衛,卻原來並非季燕然所指派。皇上真正將龍禁衛的指揮權交予的,是嶽明皎。嶽明皎透過大盜犯案的行徑,亦對他的性格瞭解甚深,他認為一旦大盜得知他是負責抓捕他的欽命官員,必會引得他至嶽府犯案以事挑釁。由於大盜在此之前曾將我擄至樹上過,是以嶽明皎推測,大盜若至嶽府犯案,目標必會是我。
於是他將龍禁衛佈置在嶽府的各個角落,那個時候他並不知道我在嶽清音的小樓之中,他所抱的想法是,不論大盜由何處進府,都有龍禁衛在暗中監視。而他給龍禁衛的命令,就是如果大盜將我擄走,切不可打草驚蛇,務必暗中跟隨,至其窩點,若有同夥便可一網打盡,若無同夥亦能斬草除根。
——這的確是嶽明皎的做事風格,寧舍子女,不負皇恩。
接下來便是事情發生的那樣,被擄走的是季燕然而不是我。龍禁衛不愧是萬里挑一的精英,當即隨機應變,仍舊跟蹤了大盜而去。之後……便是馬到成功,普朝同慶,除卻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