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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數而已,其他芸、薔、菖、葛等等,實皆配角,不佔主位。故賈府之為“大家”者,並不在此。

再看仕宦,那更不怎麼樣,遠遠夠不上王公將帥,督撫宰卿,只是個(內務府)員外郎和捐資的虛銜罷了。這比起真正的大富大貴的清代高官來差得太懸殊了。

那麼可知,賈府的成為“大家”者正在於他家的世代文化教養,詩禮薰陶——正如書中明寫的,是“詩禮簪纓之族”。

試看以下幾個例證——

賈母史太君,似乎不識字,遊園至藕香榭,叫湘雲唸對聯聽。但她的藝術審美水平高極了。

她見寶釵屋裡太素,立即為之“佈置”陳設,只消幾件古玩,便改換了環境氣氛,又大方,又典雅。這就是文化素養薰陶,俗人是不具備這種眼光才氣的。

再看這位老太太調理出來的貼身大丫鬟鴛鴦。她的牙牌令,是代老太太發令的“令官”,你看那所發的牌副兒,出口成章,沒有文化教養行嗎?

鴛鴦遭了事,“大老爺”要討她當小老婆,氣憤得以死相抗爭——就在這樣的情勢和心境下,她對來作“說客”的嫂子還嘴相鬥時,卻還說出了這樣的話:

(嫂子自辯說的是“好話”,她立刻還話——)“什麼好話!宋徽宗的鷹,趙子昂的馬——都是好畫(話)!”

這真令人絕倒,同時也令人傾倒。一個沒有深厚文化陶冶的家庭,其丫鬟侍女,能說得出半句這樣的妙語來嗎?試比一比《金瓶梅》裡女流的聲口氣味,就真是雲泥懸隔了。

老太太的評說戲文、彈唱,講解特級珍貴織品“霞影紗”、“軟煙羅”的名色、質地、用場,都包涵著非常超眾的審美文化因素在內,絕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賈府的丫鬟、小廝的名字,也是文化的表現之一面。麝月、檀雲、晴雯、綺霞(或作)、引泉、鋤藥、伴鶴、挑雲……不從文化上品味,看《紅樓》就無甚趣味——因為沒有文化的“大家”,是俗不可耐的家族,包括文物、器用、語言、舉止……都無例外。

至於起詩社,制燈謎,行酒令等等之類,在我看來,反倒不如上述的幾個方面更為耐人尋味。因為那些弄文索句,是文人遊戲消遣之事,固然不懂文化不行,然而真正的文化教養,又在“文字”之外,不一定有跡可求,而是一種素質、品格、氣味的“無形”之事情。

有教養的人,可以不識字,不讀書,一樣可欽可愛,可友可師。這是個風範的大問題。書中寫“薛大傻子”種種可笑,並非是說他就是個壞人,不是的,目的就在寫他的缺少文化教養——就成了趨向下流的紈子弟,聲色是求,飽食終日,為社會之蠹蟲,造物之浪費。

探春三姑娘為何把迎、惜比得大大遜色?雖說是“才自精明志自高”,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的文化修養高,文化要求也強——試讀她寫給寶玉的小柬就可曉悟。她舉出古人在沒有好條件之下還要尋求“些山滴水”。這是何義?不是別的,實即文化的嚮往,超物質的精神生活才是真的“生活”。物質的豐足雖好,也只是為了更能“生存”,而不一定等於“生活”也。

詩曰:

中華文化在何方?試展《紅樓》細忖量。

識得鴛鴦宣酒令,也如畫卦有羲皇。

《紅樓夢》題名揣義

曹雪芹著書題曰《石頭記》,蓋因自古小說戲本,多用“某某記”語式,例多不可勝舉。曹雪芹自幼博覽,此等爛熟胸中,必亦心喜“記”名,而《西廂記》高居榜首,餘者如《釵釧記》、《西樓記》等次之。

只說到這,我就心生聯想,而不妨姑作推衍,以窺雪芹的文心密意、靈慧才華——我設想,其當日大致思路也許可分三步來講:第一步,他傾倒於《西廂記》的絕代文才,心欲仿其題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