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荒涼、孤獨、困窮,為他完全不熟悉的家務操心勞力。到了驛站,他走進去找站長要馬匹。站長問清他要去哪裡之後,便告訴他,從吉斯琴涅夫卡村派來的馬匹在這兒已經等他四天了。接著,老車伕安東馬上出現在他面前,記得小時候就是這個安東曾經帶領他進馬廄去玩耍,照看過他的小馬。老安東一看見他便熱淚盈眶,一鞠躬到地,告訴他老主人還活著,便立即跑去套馬。弗拉基米爾·安德列伊奇謝絕了吃早飯,趕忙出發了。安東趕車,抄小路。主僕之間開始交談。
〃請你告訴我,安東!我父親跟特羅耶古洛夫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曉得,弗拉基米爾·安德列伊奇少爺!……聽說,老爺跟基里拉·彼得洛維奇鬧彆扭,那個人便到法院去告了一狀——可他自己儼然就是個法官。我們當僕人的本不該議論主人,可說老實話,你爸爸當初真不該跟基里拉·彼得洛維奇鬧翻,雞蛋碰不過石頭嘛!〃
〃這麼說,這個基里拉·彼得洛維奇真的為所欲為嗎?〃
〃那當然,少爺!陪審官他根本不放在眼裡,縣警察局長給他當差。財主們全都上他家表示孝敬,真個是'敲響豬潲盆,豬崽擠破門'啦!〃
〃他要搶奪我家的田產,是真的嗎?〃
〃唉!少爺!我們也聽說了。早幾天波克洛夫斯柯耶村的教堂執事在我們村長家裡吃洗禮酒,他說:'你們快活得也夠了,快要落進基里拉·彼得洛維奇的掌心了。'鐵匠尼基塔對他說:'得了!沙威裡奇!別讓親家難過,也別使客人們犯愁。基里拉·彼得洛維奇固然是老爺,安德列·加夫裡洛維奇同樣也是老爺。而我們全都是上帝和沙皇的臣民。'反正你堵不住別人的嘴巴。〃
〃這麼說,你們是不願意特羅耶古洛夫來管理你們了?〃
〃受基里拉·彼得洛維奇的挾制!上帝饒了我們吧!他自己手下人過的日子都夠嗆,更甭提外人落進他的掌心了,不剝一層皮才怪,簡直還會吃肉不吐骨頭哩!不!求上帝保佑安得列·加夫裡洛維奇長壽,倘若上帝偏要讓他昇天,那麼,除了你,我們的小主人,我們誰也不要。求你別拋棄我們,而我們要永遠跟隨你。〃說了這個話,安東揚起鞭子,抖抖韁繩,馬兒便飛奔前進。
老車伕忠心耿耿一席話使杜布羅夫斯基深受感動,他不吭聲了,又沉思起來。過了約莫一個來鐘頭,格里沙突然大叫一聲:〃波克洛夫斯柯耶村到了!〃杜布羅夫斯基被驚醒,抬頭一望:他們是在一個開闊的湖面的堤岸上疾馳,一條小河打從這兒流出去,在遠處山崗之間蜿蜒隱沒;一座山坡上,樹木鬱鬱蔥蔥,其間掩映著高高聳立的碧綠的屋頂和巨大的石頭房子尖突的望樓;另一個山坡上,矗立著五個圓拱屋頂的教堂和一座古老的鐘樓;四周是一些木頭農舍,圍著籬笆,門前有水井。杜布羅夫斯基認出了這地方。他記起了,就在這小山坡上,他曾經跟小瑪莎·特羅耶古洛娃一道玩耍,她比他小兩歲,當時就可以看出她定會出落得個美人兒。他想向安東打聽一下她的情況,但一種由衷的羞怯使他難以啟齒。
駛近主人府第的時候,他瞥見一件潔白的連衫裙在花園的樹蔭之間飄拂。這時,安東猛抽幾鞭,他被城鄉車把式所共有的逞強現狠之心所誘惑,全速飛駛過橋,村莊也一閃而過。出了村莊,馬車爬上山坡,弗拉基米爾看到一片白樺樹林,其左側空地上有一棟紅屋頂的灰色小房子,他的心裡直撲騰,他眼前就是吉斯琴涅夫卡和他父親簡陋的屋子。
十分鐘後,他進了主人的庭院。他懷著難以述說的激動心情環顧四周,不見故居至今十二年了!當年在籬笆旁栽下的小白樺,如今已經長成枝葉繁茂的參天大樹了。先前庭院裡修砌了三方整整齊齊的花圃,中間有一條寬闊的甬道,打掃得乾乾淨淨,如今雜草叢生,一匹絆腳的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