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出生在六十年代或七十年代早期也許確實不同於現在說的八零後。這批人在我看來銜接了前後兩個世界。正好夾在中間。眼看著第一臺單卡錄音機進入家庭到現在汽車滿街跑,這個巨大的變化都形成在這代人成長的記憶中。佔大多數的後來這些人中的作者,敘述者,應該都不可能是上等階層,當然我們的上等也已經被平民化了。再加上八十年代是個“散”的年代,這個“散”當然是相對於五六十年代的“聚”。這一“散”就正值這些人的青春期,他們的視點因此不像以前人那麼“宏觀”那麼“集體”了。這一“散”,“散”出了無數個個體。個體的視點就小了,具體了,邊緣化,底層,小人物,小事件就出現在敘述者的眼裡。道德判斷也因為沒有了集體主體的壓力變得可以模糊和個人化。這對於讀者和觀者來說都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全民共同讀解一個《雷雨》的時代很難再出現了。
荊歌:你說的這個“聚”和“散”很有意思。我們在一個高度“集體”的社會中的時候,個人化顯得那麼渺小,卻又非常難能可貴。因此它在狂熱但核心冷酷的時代,更多了一些人性化的溫暖。但是進入了一個相對自由的時代之後,個人化成為了社會主流,到處氾濫著碎片。這時候的偉大藝術家,我想他的偉大,也就是能夠找到那個更“宏觀”更“集體”的大和聚的東西。我從《二弟》中似乎看到了你的這種努力。還有《青紅》也是這樣。兩個電影的不同在於一個是說當下的,一個是說過去的事。相同的是,在這兩個電影中,許多具有時代特徵的符號很鮮明。看得出來你有想要概括的野心。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王小帥 荊歌:獨特的敘述者和記錄者(5)
王小帥:謝謝你這麼評價。我哪裡敢有野心。當然,一個藝術家之所以能被認為很了不起甚或偉大,就是他用自己獨特的眼睛和體驗表達了他對世界和人的看法,並在一定社會環境中被接受。環境在這裡還是很重要,或說土壤。一個適合這種莊稼成長的氣候,土壤很重要。環境越開放,藝術家的表達越自由。這之間也是相互為印證的。現在的社會更是一個商業表達的時代,也是個媒體表達的時代,作品本身被限制在一個很狹小的空間裡。這是個必然趨勢。你說的泛濫著碎片我同意,這也是藝術消逝的過程,藝術不再被評價,門檻拆除了,最容易的也就是“藝術”了。這個時代想要去挽救“藝術”的人是那麼的不合時宜和愚蠢呢。過去是意識形態或政治,如今是泛商業化,厲害啊。唐吉訶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荊歌:我希望你堅持做唐吉訶德,卻又怕別人不給你投資。哈哈。
《青紅》和《二弟》兩部電影,在創作方式上很不同,後者是先有一個想法,再去實地找感覺。你在導演自述中說,你是先有了一個想法,覺得偷渡這個事兒,很有意思,然後劇本都沒有,幾乎什麼都沒有,你就去海邊,先是福建,後來到浙江,到實地去找感覺,找細節,甚至找人物。而《青紅》裡的人物、故事、細節,應該是一直深藏在你心中的。很奇怪的是拍《二弟》反而在前,拍《青紅》倒在其後。在你心裡有著深厚積累的東西,你反倒沒有急著把它拍出來。
王小帥:《青紅》是多年一直想拍的東西。我還可以再拍兩部同樣背景的東西。問題出在我長期的創作條件不允許。這需要投資大一點,同時容納它的市場也要更寬一點。《二弟》是當初又不讓我拍電影了,可我又得拍。我就不管那麼多了,找到覺得有意思的就上。但是這種情況下還是不能拍《青紅》。他們好像是我心裡珍藏的東西,總是希望條件再好一點,不能是偷偷摸摸的那種。好玩,說拍電影的事,心裡竟有偷偷摸摸的感覺。
荊歌:就像偷情,是不是更來勁?
王小帥:《二弟》的衝動來自朋友的經歷,但我把它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