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道:“奴婢正在熬藥呢。”
我見她連如此細則都親歷親為,不由心下感動,拉住她手道:“這些事情,你吩咐外殿的丫頭們去做就好了,瞧你弄得一身的藥味。”
她服侍我穿上外衣,扶了我在梳妝檯前坐好才依依道:“王妃的一應飲食用藥,無論鉅細,奴婢與繡夜都是親歷親為的。”她說著便執了玉梳悉心為我梳妝起來。我望著銅鏡中如雲的髮絲被妝晨巧手盤扎,便如賦予了生命一般鮮活起來,只一小會,便盤作了反綰樂遊髻,斜斜簪了支纏枝海棠如意金步搖。因繡夜不在,於是便喚了外殿的丫頭前來送水,只見簾子掀開,靜竹端著漱口盅走了進來,“王妃萬福。”
我見她氣色仍沒好通透,額上仍包紮著白絹,不由憐惜道:“不是吩咐你好好休息麼,怎地又來當值了?”
她赧然笑道:“忙碌慣了,也不是什麼大傷,何況王妃是奴婢與阿珺的大恩人,能為王妃多盡一份心也是好的。”說著便走到我身邊,服侍我漱口,又取青鹽擦了牙。我笑道:“如此你便更要好好保重身體,才能常在本宮身邊。”
她抿著嘴笑,又取了溫熱的棉巾來為我擦臉,忽而微微詫異道:“咦,王妃您眼下怎地……好似生了個硃紅色的痦子?”
我一怔,忙對鏡檢視,只見右眼下那米粒大小的傷口不知何時竟已微微泛紅,果真如她所說,便如生了一顆痦子。我登時呆住,猶自不甘心地用手指擦了擦,然後那點硃紅卻怎麼也消除不了,依舊那樣刺眼地存在著。我心下惶急,正沒主意處,只聽靜竹道:“妝晨姊,王妃頰上的傷痕用的什麼藥?”
妝晨奇道:“是王爺賜的藥膏,說是去痕生肌極是管用。”說著將那藥膏取了來遞給靜竹。“喏,就是這個。”
靜竹開啟瓶子聞了聞,又以指尖沾染了一點點玉色的藥膏,登時皺眉道:“啊,白獺髓和以玉屑倒確是可以去痕生肌,並且新生出的肌理膩白如玉,本是極好的藥物,只是……”她頓了頓,仔細地研磨了幾下,突然微微變色,“這裡面怎地多了一味硃砂?”
硃砂?!我一驚,“靜竹,你可曾瞧錯,果真是硃砂?!”
靜竹詫異道:“不會瞧錯的,奴婢家父昔年曾行醫,奴婢幼時便常隨家父一起鑽研藥物,這硃砂其實本身沒有什麼毒害,只是與玉屑混在一起做成藥膏使用便會慢慢沁入肌理中,逐漸腐蝕肌膚,直至潰爛……”她神色漸漸疑慮起來,“王爺怎會賜這藥給王妃使用呢,可是弄錯了?”
我一驚之下猛地站起身,拂倒了一臺的首飾膏粉。盛怒之下我氣息不穩,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妝晨忙搶上前扶住我,“王妃息怒。”
“靜竹,本宮信你。”我鎮聲道,一把將那瓶子摜在地上,“王爺自然不會弄錯。妝晨,馬上派人去通知王爺——”我緊攥著手掌,指甲深深地陷入肌理,“就說本宮身體染恙,極是不妥,請王爺儘快撥冗回府。”
妝晨驚道:“王妃是懷疑——”
我冷笑不已,“本宮倒差點忘了,這宮中還有個虞妃!”
第二十三章 風波不信菱枝弱(下)
這日晚間,我與惇兒一同用過晚膳後便回了寢殿歪在榻上休息,恍惚中只聽到外殿人聲嘈雜,我情知是拓跋朔回來了。妝晨得了我的示意死活不讓他進來看我,可我知道依他的脾氣必會強行進來,果不其然,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便在我耳邊響起,重重地在榻側停下,我聽到他粗重的喘息。“宓兒!”
我闔著雙眼,一滴淚珠猶掛在眼角,將落未落,聞言忙翻轉身子,更往錦衾中蜷了幾分。他情急之下一把攫住我的肩膀,“宓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被迫睜眼迎視著他,淚水登時大顆大顆的滾落,我用力的捂著臉,“不要、不要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