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晨忙道:“王妃身正不怕影子斜,明日且進宮一會,諒皇后也沒有那翻天的能耐。”
手中的茶湯已然微涼,我瞧著殿外鬱鬱蔥蔥的竹林,未曾消融的白雪積壓成厚厚的一層,茭白翠綠,極是相稱。我雖偏愛各色的花兒,然而對竹卻始終存著一份思慕,心無雜念,甘於孤寂,不求聞達,方能四季常青,終成瀚海。
曾幾何時,我亦是這樣如竹的心境,閨中女兒,只求一心人,琴瑟在御,莫不婧好。然而此時卻亦被命運推擠到了如斯的境地,為了存活,為了榮譽,為了那些也許並不重要的東西,不得不去爭奪,去算計,一場又一場不見血的廝殺,未見得光明磊落,然而只要能贏,能握住屬於自己的東西,磊落與否又算什麼呢?
妝晨見我一徑瞧著那竹林發怔,輕輕道:“王妃,竹子寧靜幽雅,可剛柔相濟能屈能伸,亦是竹的品性。”
我扭頭瞧她,見她正目色融融望著我,一臉懇切。我拉過她手笑道:“妝晨,你如此體知我心,將來你若不在我身邊,我可怎生得了?”
她明白我話中之意,微微酡紅了雙頰,“那麼奴婢便永遠陪在王妃身邊。”
“那我可不是造孽了麼?”我見她扭捏,忍笑道,“你與繡夜,我定然是要多多費心的,好在你們是我身邊的人,王爺自然也會對你們另眼相看。朝中偌多的文官武將,但得你二人合意,要覓一佳婿,又有何難?”
我只隨意說著,她聽到後來,面色直是潮紅欲滴,一發兒地擺手道:“奴婢不要,奴婢只要守在王妃身邊,奴婢誰也不嫁!”
“你……”我見她如此堅持,當下也不便再說,只在心下暗自琢磨,等適當的時機將此事與王爺商量商量,看有無合適人選,終不成真為了我耽誤了她與繡夜的終身,這可大大不妥了。
“王妃,奴婢陪您散步去罷?”
我這尚且暗自揣摩,那壁廂她已肅了面色轉移話題,我眼見她強自繃著臉,頰上紅潮尚未褪盡,忍笑道:“好罷。”
第二十四章 未妨惆悵是清狂(中)
這一日過去倒也快得很,不過縫了會子衣裳,又督促了惇兒唸了會書,很快便是落日西沉。我心知他必是不回來了,與妝晨、繡夜說了會子話便睡下了。
翌日早起,我便進宮覲見皇后,接待我的正是昨日那高公公,見我來了,忙一疊聲地通傳去了,不一會便出來兩名宮女,將我迎了進去。
皇后正在寢殿中坐著,伸著手指逗弄著銅架上一隻紅綠交錯,極是神氣的鸚鵡。見我進來,微微抬眼笑道:“來了?”
我忙襝衽下拜,“臣妾見過娘娘,娘娘萬安。”
我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個怪聲怪氣的聲音響起,分明是學著我的語氣重複道:“娘娘萬安!娘娘萬安!”
我一怔,覷眼瞧去,卻見皇后伸手拍了拍那鸚鵡的腦袋,笑罵道:“你這小孽畜又貧嘴。”說罷轉向我,“宓兒莫要驚怪。”
我點頭笑道:“好個機靈的東西。”
皇后笑了笑,“本宮原不過是素日無聊,養著頑罷了。”她說著伸手招呼我坐下,目光掠過我右眼下一點殷紅,若有所思,半晌哀哀道:“宓兒,苦了你了。”
我低低道:“臣妾得娘娘如此體惜,實在感激涕零。”
皇后輕笑了聲,我抬眼瞧她,上次承天一會,由於相隔甚遠瞧得並不分明,現下仔細望去,只見她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揚,襯得整個人很是高貴從容,然而終究已年過不惑,雖然極力妝容,仍掩不去眼角微皺。
她靜靜與我對視著,忽而幽幽道:“宓兒,本宮果真沒有瞧錯你,你當真是個有膽識的孩子,難怪朔兒對你如此上心。”
我不禁略略尷尬,忙笑道:“娘娘過譽了,臣妾不過處處循規蹈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