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過文判,如何忍受得了目睹那麼多的生離死別,他卻溫雅微笑,喝著荼,搖著扇,說道:我毋須忍受,生離、死別,都是他人之事,我不過是旁觀者,接渡亡者,送往來生。
何時見過他為一條女魂而臉色微變?
“我?”文判嗤地一笑,手裡幾絲輕煙劃過,白扇入手,緩緩搧起。“狐神大人似乎眼睛與耳朵都生鏽了。”才會錯看錯聽他在嘆氣。
“在下不會為任何一條魂體惋惜或歡欣。”
“是嗎?”勾陳也不囉嗦爭論,呵呵直笑,笑得教人討厭的精明。
有或沒有,各自心知肚明,又不是靠言語在拼勝負。
“狐神大人是來喝茶的嗎?”文判雖喚他一聲“狐神大人”,卻毫無恭敬之心,轉移話題的意味濃厚。
“我來的確是想討杯茶水,另外還有一個更主要的目的,與方才那隻鬼妹妹情況有些類似,都是關於”語言“。哪,先上杯茶招待我這位老朋友吧。”勾陳媚笑,但完全迷惑不了文判,文判徑自先走,勾陳麻利跟上,走過昏暗無日的地府小徑,幾簇鬼火照路,文判腳下無影,只有勾陳的影,長長拖曳在石階。
再行十步,來到一處小亭,裡頭已備妥茶水,文判與他雙雙入座。
“問吧。”文判不與他客套,兩人太熟,矯情的你來我往大可省略。
“西京方家,傳言九代子孫都短命,原因來自於一個女人的詛咒。我覺得納悶,何以她隨口說說,你們地府便替她達成心願,真的改寫方家子孫命運,讓他們一個一個活不過三十?”勾陳喝下一口甘香微苦的茶液,娓娓說道。“你知道我在說誰吧?”文判記憶力過人,點個大概,他便有底了,生死簿根本只是偶爾拿出來作戲誆人,他哪需要翻覽那本破書?每個人的生死一世,全在他腦子裡記下了。
有時誰來探問某某人的生死,他翻生死薄翻得越久,不過代表著他在惡整那個誰,存心教人心急如焚罷了,黑心鬼。
“西京方家,與狐神大人何干?狐神大人對他們感興趣?”
“是我家小銀啦,她似乎喜歡方家的某人,又擔心他死於非命,急於想為方家破咒,身為哥哥,自然願意替她跑這麼一趟。”他真是一個溺愛妹子的好哥哥呀,自己都為自己覺得感動吶。
“小銀?”又是他的哪號知心女伴吧。
“銀色母貅,又美又可愛。我可不會把她帶來給你看。”
他也不想,好嗎?文判睨他一眼,誰會像這隻博愛神獸,見著女人便一副嘴臉,再者,他見人不見臉,只憑魂體辨識,五官美醜之於他,並無意義,魂體清澄汙濁與否才重要。
“喜歡方家某人?方家目前只剩一名男丁在世,名喚方不絕,可惜其名雖叫”不絕“,方家卻僅到他為止,他死後,方家便正式絕後。”
“不是說詛咒了九代嗎?聽說加算方不絕下去,不過才七代而已。”
“方不絕並無子嗣,其妻逃婚之後,他未再娶,同年壽終,來不及為方家留下血脈。”
“他這麼短命?”這答案出乎勾陳的意料,他與銀貅都以為還有兩年。
“二十八歲又四個月零七日。為救一名小乞丐,喪命於車輪下……應該說,傷重不治,算算他也不走運,跌出去時,重擊到頭部。”
“明明是那女人的詛咒應驗吧。所以我才來問,為何你們因一個女人三言兩語就竄改生死簿,用那麼拙劣的死法,把方不絕收拾起來?”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他勾陳不會被輕易唬弄過去,這種死法,很牽強吶。
“狐神大人此話差矣。生死天定,有人壽終正寢,有人失足落海,有人自殺身亡,有人,連吃顆湯圓都會噎死,死法五花八門,真要全說齊,更不可思議的都有,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