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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不是。

這個七歲的女童,寫下的竟然是一個家庭悲劇。這個故事的輪廓到底如何,已無從考究。但在家裡所見的齟齬,已經成為女童心裡的傷口。她沒有呼喊疼痛,也沒有明目張膽地尋求愛與寬慰,她只是將那些痛苦記錄下來,用稚拙的筆調把它們表達出來。若真能得到一點暖,便能剜去傷痛,然而她得到的只是大人們的驚歎:這麼小的女娃,竟然能作小說?

她伏在案前,身子小小的,又伶仃,讓人覺得有些淒涼。屋子裡真是安靜極了,讓人感到壓迫。她動筆時,筆尖與紙張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就是這茫茫的寂靜中唯一的聲響。有時遇見不會寫的字,她只能去問廚子。親人,對幼年的她來說,只代表著血緣,或者說源源不斷的物質供給,卻無法獲得溫暖與幫助。

大人們都太忙了。他們忙著端著笑臉,坐在桌子前飲茶,但桌子下卻拿著刀在拼殺,互相傷害。

天才的誕生,從來都不是平白無故。一年之後,幼年的張愛玲又寫了一篇名叫《快樂村》的故事。故事裡, 有一個烏托邦式的村莊………或者說,是一個大家庭。在這個家庭裡,男耕女織,沒有鉤心鬥角,一切都活潑而明朗,正如張愛玲所渴求的。她迫切地想要表達,她那無限的想象力,和綿長生活裡的傷害,讓她做了一個“天才”。

這個極度缺乏愛與關懷的孩子,她將大量的心血灌注在文字的虛渺世界了。也許,那就是她的精神世界,是她夢裡的家。在《天才夢》裡,她這樣寫道:“……現在我仍舊儲存著我所繪的插畫多幀,介紹這種理想社會的服務,建築,室內裝修,包括圖書館,‘演武廳’,巧克力店,屋頂花園。公共餐廳是荷花池裡一座涼亭。我不記得那裡有沒有電影院與社會主義………雖然缺少這兩樣文明產物, 他們似乎也過得很好……”

(摘自安徽文藝出版社。《張愛玲文集》)

不過,這個故事並沒有結局。一段時間之後,她忽然對這個烏托邦失去了興趣。究其緣由,卻更加令人感到辛酸:夢境是美好的,但它究竟只是個泡沫,是虛假的,不能帶來愛與溫暖。沉溺於幻想,也許可以得到暫時的快樂,卻無法長久。這是可恥的逃避,是懦弱。即便真實的世界裡充滿了各種不堪………但她的確實實在在地在這裡存在,她會繼續成長,她會擁有自己的日常。

這也許是她最後一份天真的消亡,也是這個有著“天才”之謂的女童,用一種決絕的方法,告訴自己要強大起來,以面對這個五光十色卻又寒冷的世界。

然而,即便在文學方面表現出極大的天賦,八歲的張愛玲仍然沒有將自己未來的道路定格在“文學”上。她也喜歡繪畫與音樂,甚至打算從二者中挑出一個作為終身事業。繪畫,能將自己的內心直觀地表現出來,它看起來更加容易獲得觀眾;而音樂則是抽象的,它能夠更加直接地與靈魂溝通。

當女童正在躊躇的時候,她偶爾看了一部與貧困畫家相關的影片。在這之後,她果斷地決定,要做一個鋼琴家。或許有些嘲諷,九歲的孩子,就知道趨利避害,一切從現實出發。但這就是張愛玲,從來不避諱“拜金”的張愛玲。在之後的一段日子裡,女童將大量的精力花費在鋼琴上。

貧困的畫家,在街角為人寫生,只為了賺取一點零錢,用以果腹。寒風與酷暑,都必須承受。然而鋼琴家,卻能在富麗堂皇的音樂廳裡,彈奏出優雅的音樂。這是一幅明亮的畫面,讓女童感到沉醉。

坐在鋼琴前彈琴,是一件有姿態的事情。微微闔眼,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跳躍,八個音符在腦海裡盤旋,如同不同的小人著了豔麗的衣衫舞蹈。

即便張愛玲最終並沒有成為畫家抑或鋼琴家,但那些絢爛的畫面與流瀉的音樂,已在她生命裡留下深深的烙印。她偏愛用一些明亮的色彩,也會用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