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冰裂紋瓷瓶——瓶身沾著暗綠海藻,裂紋中滲出的卻不是海水,是濃稠如蜜的鮫人血。十年前陸昭躍入歸墟前,正是用這樣的瓷瓶裝了九百粒星砂,系在他劍穗上說要釀作重逢的酒。
"沈兄,兌位潮紋有異!"楚星河的喊聲被浪聲揉碎。天機盤殘片漂浮在漩渦邊緣,拼出的卦象竟與青銅燈座底部的符咒完全重合。姜紅綃的青鸞傘尖刺入沙地,涅盤火順著傘骨流入潮溼的沙粒,突然竄起三尺高的幽藍火牆——火焰舔舐處,密密麻麻的青銅鎖鏈自海底浮出,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一枚冰晶鱗片。
沈墨的太初劍倏然出鞘。劍氣割裂浪幕的剎那,他看清了鎖鏈盡頭的東西——九具冰棺呈星斗狀懸浮,棺蓋表面的霜花紋路,赫然是《太虛劍典》失傳的"燼海篇"。最中央的冰棺裂開細縫,一縷銀白髮絲隨潮水飄蕩,髮梢繫著的銀鈴鐺刻著極小一朵蓮,與陸昭及笄那年戴的耳墜別無二致。
"是引魂陣!"白芷的銀針突然炸成齏粉,針尾硃砂在虛空畫出扭曲的血符,"這些冰棺在吸食潮汐裡的殘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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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海底傳來銀鈴碎響。沈墨的劍穗劇烈震顫,那枚護心鱗騰空而起,在暴雨中映出駭人畫面——藥王谷地宮深處,青年穀主正用檀香扇骨挑起陸昭新生的逆鱗。扇骨刺入血肉的瞬間,殿外九百盞青銅燈同時爆燃,燈油裡浮著的竟是沈墨不同世代的畫像!
"原來如此"沈墨的劍鋒突然轉向自己心口,太初劍氣割破面板,"你要的不是阿昭的魂,是我九百世輪迴的悔意!"
血珠墜入海浪的剎那,整片海域開始沸騰。九具冰棺應聲炸裂,棺中湧出的不是屍骸,是九百道裹著星砂的劍氣!那些劍氣在空中交織成網,網上每個節點都懸著一滴凝固的鮫淚。姜紅綃的青鸞火翼剛觸及劍網,翎羽便燃起詭異的靛青火焰——與地宮青銅燈燒的鮫人髓同源。
"沈墨,看潮眼!"燕雲烈的虎符突然迸發龍吟。玄龜虛影撞碎浪牆,露出海底震撼景象——無數青銅柱林立如森,柱面刻滿不同字型的"悔"字。最粗壯的銅柱上,陸昭的鮫尾被九根青銅釘貫穿,釘頭鑲嵌的正是沈墨每世輪迴時丟棄的護心鱗!
沈墨的劍魄突然發出悲鳴。劍氣掃過銅柱時,那些"悔"字竟滲出淡藍血珠,在空中凝成陸昭的虛影。十七歲的少女赤足踏浪而來,腕間銀鈴纏著褪色鮫綃:"你總說潮聲吵人,卻不知這是鮫人唱了千年的安魂曲。"
暴雨突然變得綿密如針。楚星河的天機盤碎片逆流重組,拼出的不再是星圖,是藥王谷禁地密室牆壁上的刻痕——九百幅壁畫記錄著同一場景:青年沈墨跪在冰棺前,用太初劍將陸昭的魂魄刻進青銅燈芯。而每幅畫的落款處,都印著他當時的心頭血。
"這不可能"沈墨的劍尖沒入海水,漣漪中浮現出更殘酷的真相。冰棺裡的陸昭睜開眼睛,指尖輕觸棺蓋內壁——那裡刻滿細小的正字,每個筆畫都對應沈墨某一世前來刻劍痕的日子。最末一行未寫完的正字旁,留著句水漬寫的話:"莫數了,傻子。"
海底突然傳來鎖鏈崩斷聲。青銅柱上的陸昭虛影開始消散,九枚護心鱗卻飛向沈墨心口。劇痛襲來的瞬間,他看見每個輪迴的自己都在做同一件事:將陸昭的魂魄碎片封進不同法器,而藥王谷主始終在暗處輕笑,手中把玩著一枚青銅矩尺——尺身紋路竟與太初劍骨同源!
"現在明白了嗎?"谷主的聲音自矩尺中傳出,海面浮現出青銅燈盞的虛影,"你才是最好的燈油,這些年的悔恨、執念、痴妄都是最上等的燃料。"
沈墨的七竅開始滲血。那些護心鱗在他心口拼成星圖,每粒星子都是陸昭某一世的眼眸。最亮的星辰位置,浮現出《太虛劍典》終章的內容——所謂弒劫篇,竟是要用持劍者的魂魄為引,將九百世因果焚作照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