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懂事的少女,依然是會哭的吧?會哭,卻也是悄悄的.
無論對漣漪還是對夏樹,他什麼都不想說,也無從說,也不需要說——無言以對。說了,只不過是在將看似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過去的只能讓他過去,不能忘記,可,也不能生活在那樣的記憶裡。
回過神來,卻見夏樹正張大了眼盯著自己,微微的帶了一絲疑慮。他不由得淡淡一笑:“看什麼?”
“傷口!”夏樹盯著他,吐出兩個字來,固執而堅持。
據說,玄雲所擁有的是——可殺神魔的能力。
“那是一年前的傷了。”他笑得溫柔,淡而靜。“夏樹!”
“我要看!”夏樹微微逼近了些,死死盯著他,執拗的語氣,就想動手解他衣裳,倒有些登徒子模樣。“沒事也要讓我看看。
淡淡的肌膚居然一直保持著恍若無色般的蒼白,涼,細膩,但幸而在纖細的鎖骨之下,是光滑的,沒有傷口,連淡淡的疤痕的痕跡都沒有。
在解開輝夜衣襟的一剎那。居然忍不住快意地想到過——萬一玄雲的能力是真的呢?夏樹直到幫他把衣襟繫好,微微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的輕輕顫粟著。卻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失落,曾經是那般的憎恨仇視,一心想著除之而後快的人,就算是到了如今,雖說找不到當初的仇恨,然而始終有根剌,在心裡邊橫亙著。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年月如日
一時間兩人無話,輝夜卻悄悄伸出手去,彷彿要把痕跡抹去。將他繫上的衣襟再次重新理平,繫好,手指是和肌膚同色的清冷,修長。做完這件事之後,便靜靜地合目養神。
他沒有說,即使傷口能夠癒合,而痛楚,卻從來不曾消失過,時時刻刻撕裂著。
只留下夏樹獨自看著他,怔怔出神。眼前這人,曾經牽過自己,穿越著風花的春、飛揚的夏、雪月的秋,深斂的冬,是那般的柔和親切,諄諄善誘殷殷教誨,立身處事接人待物,幾乎都是他教的。
父王母后,高高在上,雖然親切和藹,但終究不能終日在身邊,漣漪尚小,少不更事。負起教導責任的是眼前的兄長,民生疾苦,世事炎涼,君民之道……啟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能夠斂去與生俱來的跋扈驕傲,除去知道有君王,還知道有蒼生,知道怎樣去善待,去體貼,去寬容,去原諒,至少,知道應該感恩……
然而做不到。看著他弒父,看著他臣降,看著他卑躬屈膝,削民為隸,看著他漠視著母親的死亡,看著他之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用血雨腥風建立他的帝業——恨?或者是不恨?如何能不恨?又應當如何恨?
卻只是看不到淡定容顏後的心力交瘁,喑然神傷——
比起父王、母后,比起漣漪,都更親近的人,如此這般,就在眼前。
蒼白、纖瘦、而堅忍。看在眼裡不知道是痛還是恨。
轉念間心潮起伏,心念百轉,呼吸舉止間不由得有些微的紊亂。那樣的紊亂與心悸,是幾乎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
一旁安靜地合著眼的人卻突然浮起一絲微笑:“夏樹,我說過了。想殺我,要安安靜靜地來。”
話說得平淡,然而聽得人卻如遭雷擊,猛一下怔然。念頭,那般的念頭,原來居然一直在心裡千迴百轉,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想殺我,要安安靜靜地來。
輕而淡,一說出口,就好像隨風消溶在空氣裡,瞭然無痕。只剩下說的人,聽的人,靜悄悄。一者柔冷如水,一者心亂如麻,卻是說者有心,聽者有意。
他卻不再說話,連眼都不曾張開看上一眼,是在等待始,或者是在等待終,只看聽的人如何選擇。始終——容顏如水,波瀾不驚!
靜。一切,好像從來沒有想過,說過,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