械堆滿了。一個肩膀闊厚、板著面孔的男人坐在摺疊椅上,身穿棕色西服,而簇擁著他的卻是輕薄粉色芭蕾舞裙,場面極不諧調。泰德心想,幻想花園裡的癩蛤蟆,如假包換。
這個男人坐著往前一探身,前臂搭在結實如象腿的大腿上。“布勞緹甘先生,”他說,“我可能是癩蛤蟆但也可能不是,但我可以給你一個終生職位。同樣,我只要和你握握手就能把感激涕零的你從這裡帶出去。這取決於你對一個問題做出怎樣的回答。事實上,是一個關於問題的問題。”
這個男人,布勞緹甘後來才知道他的名字是弗蘭克·阿密特奇,遞給泰德一張紙。上面以大號字型列出了第23題,關於年輕人和一袋錢的問題。
“你選了C。”弗蘭克·阿密特奇說,“現在,請別遲疑,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C就是你們想要的答案。”泰德毫不遲疑地回答了。
“問題是,你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有心靈感應。”泰德答,“而那正是你們在尋找的。”他試著繼續擺出毫無表情的臉孔,並自認為做得很好,但內心卻充斥著一股偉大的、高歌歡暢的解脫感。因為他找到一份工作了?不。那是因為他們立刻就會給他一份好薪水、以至於從此之後看到電視臺智力遊戲節目的獎金只會覺得寡然無趣?不。
因為終於有人想要他的能力了。
因為終於有人需要他了。
7
提到工薪,又是一個蜜糖罐,可是布勞緹甘很坦誠地在錄音備忘錄中談到:即便他當時就知道真相,可能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接受這份工作。
“因為天賦不會沉默,不知道如何保持沉默,”他說道,“不管那天賦是讀心術、開保險箱,還是巧計十位數,總之天賦會尖叫著要你用它。從來不會閉上嘴。它會在你累得要死的夜裡突然讓你驚醒,大喊大叫,‘用我,用我,用我!老是坐在這裡我都煩透了!用我,操蛋腦袋,用我呀!’”
傑克突然像個真正的小孩那樣哈哈大笑起來。他馬上捂起嘴巴,但捂在手掌裡的笑聲卻沒停止。奧伊抬頭望著他,那雙溫柔的黑眼睛盪漾在金色環邊裡,像個小魔鬼一樣可愛地笑起來。
在那間堆滿輕飄飄的粉色芭蕾舞裙的小屋裡,軟氈帽反戴在平頭上,阿密特奇問泰德有否聽過“南美海軍工兵”的傳聞。?泰德說沒有。阿密特奇告訴他:那是個南美富商組成的財團,其中大部分是巴西人,在一九四六年僱用了很多美國工程師、建築工、鑽工。總共有一百人。這就是“南美海軍工兵”。財團僱傭他們的合同為期四年,薪水分為幾個等級,但無論是哪個等級的薪水都高得驚人——幾乎高得令人尷尬。比如說,他們會和推土機操作工簽下年薪兩萬美元的合同,在當時無疑是天價。但是,除此之外還有:等價於一年工資的獎金。如果,你還可以接受額外條件,一年總共可拿到高達十萬美金,這所謂的附加條件就是:你去那裡工作,但不許回家,直至四年期滿或是工程竣工。每週有兩天假日,和在美國一樣,每年還有一次休假,也和在美國一樣,但只能在南美草原度假。只有當四年合同期滿,你才可以回到北美(或任何地方)。如果你死在了南美,就只能葬在那裡——沒有人會願意出錢把你的屍首裝箱託運到威爾克斯-巴里①『注:賓夕法尼亞州一地名。』。但是你眼前還有五萬美元、加上六天的長假,你完全可以好好消遣一下,再把錢攢下來投資,或者像騎著小馬駒似的坐在一摞鈔票上。如果你選擇投資,五萬元可能會變成七萬五千元,那時你就會從熱帶叢林裡跳著華爾茲轉出來,渾身曬成黑色、幾乎都黑到骨子裡去了,渾身肌肉也像是重塑過一般,還攢下了夠說上一輩子的奇聞逸事。當然,要是投資失敗,就像英國水手們說的那樣,還有“另一半”可以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