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雙目緊閉,很不情願地走了進去。“沒人。這裡沒有人。”她輕聲地說,聲音那麼微弱,旁人甚至不能確定她是不是說了那句話。一張華麗的銅質臥床,上面是由四根長杆撐起的針織帷帳,床似乎被草草地整理過,床罩被拉起來蓋住了凌亂的床單被褥,心型的靠墊放在上面。這會使你立即產生一種錯覺:床罩下面可能有人或者什麼東西。整理過的床鋪讓服務員有一種很謹慎的想法:厄爾斯金夫人料到會有人來,想使東西看起來整齊一些。很顯然,屋子裡的空氣很不新鮮,男人的髮油味兒,女人用的古龍香水味兒,家中臥室裡的氣息,還有骯髒的床單散發出來的味道……
那張床上發生過什麼事情?多麼震驚,多麼悲慘,多麼出人意料。
紅髮女人轉移了視線。有那麼一會兒她眼光陸離,然後停擺在了自己的一雙腳上。
服務員略顯不安又彬彬有禮地問道:“厄爾斯金夫人,我能檢查一下浴室嗎?”
“可以。當然可以。裡面沒人。”
浴室裡的燈亮著,但屋裡空無一人。架子上疊放著潮溼的毛巾,淋浴簾被捲起來塞在一個大大的虎爪腳浴盆裡。浴缸裡有幾縷黑色的頭髮:不是厄爾斯金夫人的。浴缸的另一邊放著一個男用的化妝包,拉著拉鍊,不怎麼顯眼。但它就在那裡。
不是什麼好兆頭,服務員心想。
突然,紅髮女人發話了,聲音裡帶著喘息聲,“他的牙刷在裡面,我檢查過了。你們可能覺得他會隨身帶上,是嗎?可我想買一支牙刷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不管你到哪裡。”
隨後,他們檢視了厄爾斯金先生掛衣服的壁櫥,厄爾斯金夫人說據她所知那裡已經很久沒人動過了。又看了一下上面的衣櫃,裡面是厄爾斯金夫人疊放整齊的白色汗衫和拳擊短褲,黑色絲襪,幾條剛洗過的白色棉手帕,還有一對男式襯衫袖的鏈釦。行李架上是厄爾斯金先生的手提箱,裡面有一本平裝本的書,名字叫《尼亞加拉大峽谷——歷史與前歷史》,還有另外一個不祥之兆—— 一個男式皮革錢包;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了。
大瀑布的寡婦新娘在尋人(6)
“厄爾斯金太太,我能不能……?”
“當然可以。看吧。”
服務員翻著錢包,感覺很不自然。裡面有牧師的身份證,一張照片,駕照,幾張空白髮票,六枚硬幣,還有一些面值不等的鈔票,其中有面值五十元的。照片上是個男人,黑頭髮,鷹鉤鼻,瘦臉龐,戴一副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眼鏡,臉上沒有笑容。他就是吉爾伯特?厄爾斯金牧師嗎?這個紅髮新娘離去的丈夫?
一位極端的狂熱者。看那嘴型。還有那雙眼睛!
服務員心想,從馬蹄瀑布上跳下去的,絕對是這種型別的人。
“厄爾斯金夫人,我能把您丈夫的這張照片帶走嗎?當局會用到的。您最好把錢包收起來放好。不要把貴重物品留在酒店房間裡。”
紅髮女人眼睛低垂,從服務員手裡接過錢包,看上去侷促不安。她沒有打算數錢包裡有多少錢,據服務員剛才粗略估計,應該有幾百塊吧。
他們回到客廳裡,厄爾斯金夫人失魂落魄地走到窗邊,茫然地望著窗外遙遠的地方。她是在看大瀑布嗎?或者——天空?從側面望去,她確實有一種古典美。她的臉龐看上去很虛無,但輪廓又那麼清晰,像古硬幣上的頭像。服務員又看到了她蒼白、骨架小巧的頸前部淡淡的紅色指印,像是男人留下的,他以為他看到的是。
牧師留下的嗎?一定是。難道還會是別人?
服務員和其他人又很快地檢查了一遍客廳,而紅髮厄爾斯金夫人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她夢囈般地大聲嚷道:“大瀑布。照您說的,它是個奇觀?還是——有好幾個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