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道:“我便是范進。幾位有何見教?”
“你便是范進?”那人看了看,朝身後擺手道:“來啊,把他給我拿下了!”
幾名錦衣衛不由分說衝進去,薛素芳手上的酒杯陡然握緊下一刻就待丟擲,卻被范進一把抓住手,又搖搖頭。
果然,不等幾人衝過來,花正芳與侯守用幾乎同時站起,花正芳那本來就刻板的臉,此時沉的像一汪死水,看著就難看至極,冷聲道:“放肆!錦衣鷹犬擅拿朝廷舉人,莫非眼裡就沒有王法了麼?這裡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地,豈容爾輩胡作非為。範退思犯了什麼王法,你們憑什麼抓人?”
那首領錦衣愣了愣,兩人身上都穿著便服,看不出身份。但是能在便宜坊雅間吃飯的,就沒有省油的燈,這人也不敢怠慢,問道:“你們……什麼人?我們錦衣服拿人,也需要找你們交代麼?”
侯守用道:“錦衣拿人必須持駕帖,你們的駕帖何在,拿來我看!”
“這……刑科開據的駕帖,哪裡用的著給你們看?你們是誰?”
花正芳面色一寒,劈手抓住那錦衣大漢的手腕,怒道:“你敢說你有駕帖?刑科的給事中就是我們兩人,你們說有我開據的駕帖,拿來我看!你們這些鷹犬,連駕帖都敢偽造,簡直無法無天!偽造駕帖,隨意抓人,報上你們的姓名官職,老夫定要找劉守有理論個清楚,問問他是怎麼帶的兵!”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一口氣一盞燈
在場幾人裡,包括薛五在內,以個人戰鬥力計算的話,花正芳無疑是墊底的那個。可是現在的局面卻是,花正芳揪著錦衣衛的頭領發難。
他那瘦弱如蘆柴棒的胳膊,在空中揮舞著,彷彿一根隨時可能折斷的柴,大漢只要輕輕一掙,就能從花正芳的控制中脫離,並且讓其摔個跟頭。可也正因為此,那大漢才一動不敢動,連掙扎的膽量都沒有,生怕一不留神傷到這個老頭。
刑科給事中單以品級論,只是從七品小官,在官場金字塔裡,屬於基座那個位置。即便是這個錦衣衛的品級,也在花正芳之上。但是大明朝官員的地位並不能單純看品級,在職權上,連刑部尚書這種二品大佬都要賣花正芳面子,錦衣指揮使劉守有見到他也要客氣一番,這個錦衣衛在他面前,就什麼都不算了。
大明體制以小制大大小相制,透過這種方法維持整個官場體系的平衡,給事中有權對皇帝聖旨提出封駁意見,也有權監督本部工作。凡是本部工作各方面的疏忽、錯誤,其都有權指出要求改正,也有權直奏君前。雖然人事關係在通政司,但實際上要算在言官體系之內。乃至在京察中,他們有權察舉御史,負責御史的考評。
清流言官日子過的或許貧苦,可是自身品流清貴,在官場上的地位足以與部堂大佬不相伯仲。尤其張居正如今以六科鉗制六部,使六科給事中地位比前朝更高,比較起來,錦衣官就差了分量,更別說駕帖的問題恰好是個把柄,落到正管這項工作的言官手裡,那便徹底沒了火種。
錦衣衛並不像某些人想象的一樣權勢滔天,為所欲為,他們拿人必須持有駕帖,而駕帖必須由刑科給事中籤字,才能發揮作用。即便是在另一個時空中,魏忠賢權勢滔天時期,沒有駕帖錦衣同樣拿不了人,而不是什麼要聖旨寫一道那麼容易。直到崇禎五年,聖旨廢除駕帖,錦衣才真正能做到想抓誰就抓誰。在那之前,錦衣衛想要動體制中人,並非易事。
駕帖問題在萬曆初年鬧得最大的,就是高拱致仕時期,有錦衣衛到高家聲稱要抓高拱入監。結果高拱就是大聲喝問對方駕帖何在,那些不知來歷的錦衣才作鳥獸散。
錦衣體系是那種不受司法監督的野馬,擁有踐踏法律,任意抓人的許可權,駕帖就是給他們加的限制器,讓他們在胡作非為之餘,對國法能有些許敬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