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
☆、大風起兮
約是午後,宣京城裡颳起了一場大風。
風勢極大,適逢雪後,天氣極冷,霍方疾步走在雪中,被風當頭一吹,也是須發皆白的老人了,竟是趔趄了一下,幾乎摔倒在地,而後穩住身形,沉重地咳嗽了一聲。
在他旁邊當差的小太監嚇了一大跳,連忙扶住他,“霍大人可還好?不要緊吧?”
霍方站住身,沉重地撥出一口氣,“我沒事,繼續走吧。”
小太監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了。霍方眉頭緊鎖,伸手揉了揉額角,神色幾乎筋疲力竭。
在這個全城風聲鶴唳,官員離心,軍心動盪,民眾惶恐的當口,這個老人一力將這個搖搖欲墜幾乎要分崩離析的王朝撐了起來,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行事束手束腳,兵員不夠,物資不足,天公不作美,這一重又一重的劣勢似乎不足以壓垮他,他仍在死局裡尋求最後的生路。
七八十的人了,平時神采奕奕的,一夜之間卻像是老了十歲。
小太監將他引至上書房,臨行前忍不住道:“霍大人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您這樣熬,太累心了。”
霍方搖了搖頭,只淡淡道:“多謝。”
薛寅在上書房待了挺長時間,結果又是待得差點睡著,所幸聽到外面動靜激靈一下醒了過來,免了一頓訓。他一見霍方就頭疼,但見這老人一臉入骨疲憊,也是不忍,道:“霍老請坐。”
霍方坐定,直入正題,“霍方斗膽,再問一次,陛下實在不願北撤避難?”
薛寅嘆道:“一棄宣京,則大勢去矣。我斷不能逃。”
霍方見他這話毫無轉圜餘地,也不再提,只道:“那麼陛下認為,宣京當如何守?柳從之軍力數倍於我們,宣京城防工事又並不牢固,老臣連夜籌算,實有技窮之感。”
“不止是城防工事並不牢固。”薛寅窩在椅中,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心,“宣京周圍地形平坦,城防薄弱,易攻難守。現有京兵久不經戰事,刀槍入庫,只要遭遇柳從之手下精兵,必定一觸即潰,兼之城中人心浮動……”他頓了頓,“霍老,我們在打必敗之仗。”
他一句一句直指重點,霍方臉色慘白,沉聲道:“天理昭昭,霍方絕不能坐視反賊坐大,竊位篡國。”
這老頭人還不錯,但也實在是迂腐。薛寅在心裡嘆氣,道:“霍老,我向你打聽一件事。”
“陛下請講。”
薛寅淺啜一口茶碗裡的茶,“霍老也是三朝元老了。曾和柳從之共事過。那麼柳從之此人,性情究竟如何?”
霍方一怔,不料他有次一問,思忖片刻後,低聲答到:“柳從之此人,天資聰穎,能文能武,工於心計,故而在朝中如魚得水。不料此人狼子野心,竟意圖謀國……”他說到這兒,驟然一頓,喘了一口氣,而後冷聲道:“柳從之昔年金榜題名,還是我做的主考。我二人有師徒之分,現在想來,可恨至極!”
做了文狀元還能做武狀元,做了丞相還能做將軍,堂堂明王名不虛傳啊,正經是個了不得的人物。薛寅低低嘆氣,“我問你,柳家軍反水,從邊境打到這裡,一共用了多久?”
“兩年。”霍方臉色及其難看,“華平胡亂指派軍隊,將領指揮不力,以致朝中大軍潰散,連連戰敗,無一人能嚶其鋒芒。“薛寅點頭,又道:“柳家軍一路走來,可有做屠城、殺害百姓、等種種不義之舉?”
霍方道:“這個並無……此人還有一分良心。”
薛寅笑了,“故而他雖反叛,但名聲挺好,地盤也佔得穩,手下兵士忠心不二。他趕上了華平在朝中肆虐,民怨沸騰的當口起兵,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有了發兵的藉口。他剛起兵時又適逢江南魚米之鄉大旱,赤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