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在學校旗杆的頂端,他還是什麼都搞不清楚。
爸爸並不知情。馬地亞整個人都感覺得到爸爸以為他是……他親生的。爸爸絕對不能知道他不是他親生的,絕對不行。這樣爸爸一定會死。馬地亞寧願死的是他。對,這就是他要的。他想死,想離開,離開他母親,離開學校,離開史提恩,離開……一切。他站起來,踢了雪人一腳,跑回車上。
他會帶著她一起走。她也會死。
母親出來之後,他開啟車門鎖。她在那間屋子裡待了將近四十分鐘。
“出了什麼事嗎?”她問。
“對,”馬地亞說,在後座移動位置,好讓母親能在後視鏡裡看見他,“我看見他了。”
“你是什麼意思?”她說,將鑰匙插進點火裝置,然後轉動。
“雪人……”
“那雪人長什麼樣子?”引擎開始怒吼,母親猛然放開離合器,使得他手裡抓著的千斤頂差點掉落。
“爸爸在等我們,”她說,“我們得快點才行。”
她開啟收音機,新聞播報員正以單調的語氣播報羅納德·里根贏得美國總統大選,她卻還調高音量。車子越過丘陵頂端,來到下坡,朝主幹道和河川的方向駛去,前方野地裡可見硬挺的黃色麥稈從冰雪中穿出。
“我們都得死。”馬地亞說。
“你說什麼?”
“我們都得死。”
她調低收音機音量。他做好準備,倚在前座之間,舉起雙臂。
“我們都得死。”他低聲說。
他的雙手揮了下去。
千斤頂砰的一聲擊中她的頭部。他母親似乎沒有反應,只是坐在座椅上,身體變得有點僵硬,所以他又敲了她一次,然後再一次。她的腳從離合器踏板上滑開,車子跳了一下,但她依然沒有發出聲音。也許她腦袋裡的說話功能被打爛了,馬地亞心想。揮擊到第四下,他感覺到她的頭似乎裂了開來,變得柔軟。車子向前駛去,速度越來越快,但他知道她已失去意識。他母親的豐田卡羅拉穿越主幹道,朝另一邊的野地裡駛去。冰雪減緩了車子的速度,但不足以讓車子停下。接著車子撞上水面,滑入寬廣的黑色河流中。車子斜斜翹起,靜止片刻,跟著就被水流推動,開始轉動。水滲入車體,從門窗的縫隙滲了進來。他們緩緩朝下游漂去。馬地亞看向窗外,朝主幹道上的一輛車揮手,但他們似乎沒看見他。車內的水位越升越高。突然間他聽見母親咕噥著不知說了什麼。他看著她,看著她後腦沾滿血跡的頭髮下那幾道深長的裂口。她的身體在安全帶下蠕動。水越升越快,已經淹到了馬地亞的膝蓋。他越來越驚慌。他不想死,不想現在就死,不想以這種方式死去。他揚起千斤頂砸向車窗,玻璃碎裂,水湧了進來。他跳上座椅,從窗戶上方的裂縫擠出去。水大量地灌進車內。他的一隻靴子被窗框卡住,他扭動腳踝,感覺靴子脫落,他自由了,開始朝岸邊游去。他看見一輛車子在主幹道旁停了下來,兩個人下車穿過雪地,朝河邊奔來。
馬地亞擅於游泳,很多事他都擅長,那他們為什麼還是不喜歡他?一名男子涉水而行,將接近河岸的馬地亞拖上岸邊。馬地亞癱倒在雪地裡,不是因為他站不起來,而是他本能地知道這是最聰明的做法。他閉上眼睛,聽見有人在他耳邊焦急地問車子裡還有沒有人?如果有的話,他們也許還救得了。馬地亞緩緩搖頭。那聲音問他是否確定?
後來警方將這起意外歸因於道路溼滑,溺斃女子的頭部傷痕則是因為車子開出路面,衝進水裡造成的。事實上車子幾乎沒有受損,但最後這是唯一可能的解釋。就好像最早抵達現場的人問過那小男孩許多次,車上是不是還有別人?小男孩最後終於說:“沒有,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唯一可能的解釋是小男孩因為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