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們兄妹的爭論。這位早年喪委的男子,最珍惜這充滿融和氣氛的大倫之樂。他那慈愛的眼光輪流地落在兄妹倆臉上、身上。
繼珍向來是無理強三分,得理不讓人,見哥哥欲言又止的樣子,她彷彿抓住了繼宗什麼把柄似的,更加滔滔不絕地向蔣萬發數落起繼宗如何在她面前誇讚白蕙,如何每天下班提前回家,總要到自己房裡轉轉,和白蕙說幾句,如何只要時間稍晚,他就一定要送白蕙回家,等等,等等。繼宗沒有妹妹嘴巴伶俐,又從來總是讓著這位妹妹的,只好由她去講。
聽著聽著,蔣萬發笑吟吟地問兒子:“繼宗,是這樣嗎?”
繼宗倒不否認,答道:“我想,人家是我們請來的先生,應該的。”
萬發點點頭,道:“是啊,據我看,繼珍幾個月來進步不小,我們是該好好謝謝人家。”
繼宗忍不住接一句:“教小妹這個學生啊,白小姐可費了心囉……”
“你看,爸,”繼珍立刻截住,反攻過去,“哥哥又在誇他的白小姐了!”
繼珍的調皮淘氣逗得萬發很開心,他用手指指繼珍,笑著說:“姑娘家,嘴巴可不能太厲害啊,”隨即轉向繼宗道:“白小姐家境況不太好,既然她教書認真,我們待人家要儘量豐厚些。”
“知道了,爸爸。”
蔣萬發喝了口茶,說:“繼宗,前幾天我收到你們揚州姑媽的信,還特意問起,說你今年都二十五了,該說親了……”
繼珍不覺拍起手來,“爸爸,你和我想到一道去了。哥,你就別躲躲閃閃、扭扭捏捏的,放心大膽去追白小姐吧!”
繼宗卻只是吶吶地答應著,說不出什麼話來。
張媽已把飯桌擺好,招呼他們吃晚飯了。
蔣萬發從沙發上剛站起,不覺輕呼了一聲“哦喲!”一面用手扶住自己痠疼的後腰。
繼珍忙跑到父親身邊,一手輕捶著父親的後腰,一手扶著父親的胳膊向飯桌走去,並嘟起了嘴埋怨道:“爸爸,你實在太辛苦了,幾乎天天要熬到十點多才回家,你看,腰疼病又犯了!”
萬發笑嘻嘻地說:“今天不就回來得很早嗎?”
繼珍說:“那是太陽打西頭出來了!你這樣下去,非把身子拖垮不可!”
“再過幾天就好了,西平就要從法國回來,那時我的擔子也許會輕一些。”
“西平要回來了?”兄妹倆同時問。
“是啊,你們不知道嗎?”萬發說,“繼珍,你不是和西平通訊的嗎?他沒告訴過你?”
“已經好久好久沒收到他的信了。”
“也許他太忙,又要準備畢業設計,又要去西歐幾個國家考察,還要幫他爸爸籌備恆通公司在法國新設的展覽中心……”
“哼,也許是在巴黎玩昏了頭!”
見繼珍又嘟起了嘴,繼宗說:“不會的,西平是個事業型的人。”
“是啊,他是個有出息的人,老爺和老太爺對他都抱著很大期望呢!”萬發也接著繼宗的話說。
可是仍說服不了繼珍,她固執地說:“那他怎麼老不來信?再忙,寫封信的時間總有的。要曉得在花花綠綠的世界,人是會變的呀!”
“那,”繼宗把雙手一攤:“誰知道呢,還是等西平回來,你親自去問他吧。只怕等見到他,你就高興得把要問的話都忘了呢!”繼宗總算撈到了一個“反撲”的機會,逗著他妹妹。
白蕙每天在在位於蒲石路的學院與大沽路吉慶坊18號蔣宅之間來去,不知不覺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
說實話,繼珍不是個笨學生,有點基礎,也還用心,可就是頗有點急功近利。才學了沒幾天,就要白蕙教她一些日常用語,特別是法國上流社會各種交際場合的應酬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