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查理·霍格應付差事似的在領頭牛的耳朵上方抽響皮鞭,不時地拿出放在彈簧座位下面的酒瓶,喝上一口。只有米勒在安德魯斯看來越來越脫離隊伍。他總是焦躁不安地走在隊伍的前面,一會兒走到河岸上,一會兒走到河床邊上,一會兒走到河裡,河水深至馬腳踝,流經的時候泛起白色。米勒的不安開始影響到安德魯斯。沿河的綠樹林是他們前進道路的標誌,現在他發現自己看著這些無名樹林的時候,心情越發緊張。
早晨剛過了一半,米勒在他們前面停下馬。馬停在河床中央。其他人跟了過來。安德魯斯看到米勒若有所思地看著對岸的某個地方,但看上去又若無其事的樣子。馬車停下來的時候,米勒轉過身,對這群人輕聲說道:“就是這個地方。查理·霍格,把你的馬車弄下來,直接蹚過去。”他們並沒有馬上動身。米勒所指的地方,和他們今天早晨或前些天下午所走的連綿不斷的山區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米勒再一次說道:“快點。把你的馬車弄下來,直接蹚過去。”
查理·霍格聳了聳肩。他在牛右側的耳朵上方抽了一鞭,手握住手剎,讓馬車沿陡峭的河岸走下去。施奈德和安德魯斯騎馬走在馬車前面,緊跟米勒的身後,米勒的馬直接朝茂密的松樹林走去。
有一陣,當安德魯斯、施奈德和米勒催馬走到松樹林正面的時候,安德魯斯有一種下沉的感覺,好像自己正向下被吸到一個沒有地界、沒有標記的鬆軟地帶。馬的呼吸聲、馬蹄嘚嘚聲,甚至他們偶爾說幾句話的聲音,所有這些聲音都被寧靜的樹林吸收了。因此所有的聲音都歸於寂靜,都變得遙遠寧靜,無論是馬的鼻息聲,還是人的說話聲,每種聲音都沒有什麼不同。所有聲音都變成了輕柔的嘭嘭聲,聲音似乎不是發自自身,而是來自森林,猶如森林裡有一顆巨大的心臟在跳動,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安德魯斯一旁的施奈德開口說道:“我們到底要去哪兒?這裡連野牛的影子也沒有。”由於森林的緣故,聲音輕柔、單調而漠然。
米勒指著地下,“看,我們走在什麼上面。”
安德魯斯看到他們的馬蹄正在沿他剛才以為是青綠色的林地上緩慢移動。再近一看,原來他們行走在長長的一連串平整的石頭上,這些石頭是從山腳冒出來的,彎彎曲曲地鋪在樹林裡。
“它們不會在這裡留下痕跡,讓人發現,”米勒說,然後他俯身向前,“但看看那邊。”
石頭小路在他們前面突然中斷了,樹林中間出現了一塊天然的空曠地帶,緩緩地沿山坡曲折向上。空曠地帶的底部有一條寬寬的泥地,光禿禿的沒有一點草。泥土和石頭劃出一條小道。米勒一夾座下馬,來到小路起始的地方,下了馬。他蹲在小路中央,仔細檢視。
“這就是它們的道路,”米勒用手撫摸被壓得緊實的泥土輪廓,“不久前剛有一群野牛從這裡走過,看上去是一大群野牛。”
“天哪!”施奈德激動地喊道,“天哪!”
米勒站起身。“從現在起要開始爬山了,很難走,最好把你們的馬拴在馬車後面。查理·霍格需要你們幫忙。”
野牛上山的小道東斜西拐。馬車在陡峭的斜坡上艱難行走;一會兒緩慢上行,一會兒又陡然跌落窪地,接著又繼續上行。安德魯斯把馬拴在馬車的後擋板上,然後邁著有力的步伐走在馬車旁邊。高山上空氣清新,沁人心脾,讓他精力倍增,前所未有。在馬車旁邊,他轉身面向落在後面的兩個人。“加油,”他中氣十足地喊道,並且興奮地笑了笑,“我們就要把你們甩在後面了。”
米勒搖搖頭,施奈德衝他一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倆在崎嶇的小道上一步一拖地很彆扭地走著。他們動作緩慢,一副逆來順受、慢條斯理的樣子,看上去像兩個老年人,走起路來拖拖沓沓,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