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魯斯聳聳肩膀,掉過頭去,不再看他們。他急切地望著小道的前方,似乎道路的每一個轉彎都會給他帶來驚喜。他走到馬車前面,大步流星向前走去。遇到不大的窪地時,就向下一路小跑,遇到上坡時就邁開矯健的步伐,用力攀登。在一個高坡上,他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會兒,沒有看見馬車;他站在兩棵松樹間凸起的一塊大石頭上,向山下望去。從小道這兒看,山體十分陡峭。他從前後兩面一眼都可以望出去好幾英里遠。前面是他們剛剛蹚過的小河,後面是一直延伸到山麓的平坦大地,大地看上去安然平靜,但先前穿越這片土地時,卻無故地讓人忐忑不安,現在想起來也覺得奇怪。既然已經走過這片土地,這裡就變成了結交很久的老朋友似的——讓他感到安全和舒適,知道自己可以重新回到這片土地,只要需要,隨時都可以擁有這種安全和舒適。他轉過身,在他的上方和前方,大地被覆蓋著,是神秘未知的,他看不見也不知道他們要走向哪裡。但剛才看到的那片土地,在他身後的那片平坦的大地,和他將要看到的東西是相互關聯的,於是他平靜下來。
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聲音微弱,是從下面馬車正在往上爬的小道上傳上來的,馬車已經停在小道的一個陡坡上。他從大石頭上跳了下來,快步往回朝馬車走去。米勒和施奈德正站在馬車的後車輪旁。查理·霍格坐在彈簧座位上,用力握住手剎,不讓馬車往後退。
“快來幫幫忙,”米勒說,“上坡太陡了,牛拉不動。”
“好的。”安德魯斯說。他注意到自己的呼吸開始急促,耳朵嗡嗡直響。他用肩膀抵住後輪的下半部分,施奈德已經在小道的另一邊用肩膀抵住後輪的上半部分。米勒和安德魯斯面對面,安德魯斯推著車輪的時候,他用力拉著圓車輪的一根大輪輻。查理·霍格鞭子甩到他們身後,又在他們身前牛隊的上方,一邊抽響鞭子,一邊扯起嗓門,拖長聲音喊道:“駕!駕!”牛隊使勁兒拉著,一步步向上。查理·霍格鬆開手剎,一瞬間站在車輪旁的幾個人感到馬車沉重地後退,讓他們不堪重負。接著牛隊的拉力止住了馬車的後退。幾個人推拉著車輪,馬車慢慢開始在小道上向前移動,一點點向上爬。
安德魯斯大腦裡血流急湧。他隱約看到米勒前臂上的肌肉像盤繞著的粗繩子,額頭上青筋暴起。車輪轉起來的時候,安德魯斯找到另外一根輪輻,用肩膀抵住。他氣喘吁吁,每一次呼吸都感到喉嚨和胸口劇烈疼痛。他眼前發黑,眼睛裡冒著金星,不停旋轉。他閉上眼睛。突然他感到一陣眩暈,接著感到小道上的尖石頭鑽進了後背。
似乎從遙遠的地方,有聲音傳到他耳朵裡。
施奈德說:“他看上去有點糟糕,是不是?”
他睜開眼睛,金星在眼前飛舞,松樹的深綠色樹葉一會兒近,一會兒遠,松樹葉上方露出一方藍天。他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他的雙手耷拉在兩側,胸脯的起伏讓他的後腦勺觸碰著一塊石頭;除此之外,他一動不動。
“他會好的。”米勒說話的聲音緩慢、沉著而輕鬆。
安德魯斯轉過頭。施奈德和米勒在他左邊蹲下來;馬車在離他們較遠的一個坡頂上,剛才就是這個上坡讓它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安德魯斯虛弱地輕聲問道。
“你昏倒了。”米勒告訴他。施奈德輕聲笑了笑。
“在這些大山裡,你得悠著點,”米勒繼續說,“這裡空氣比平常稀薄。”
施奈德仍然笑著搖搖頭。“小夥子,過一會兒就會好的。我還以為你爬過山後才會倒下的。”
安德魯斯勉強笑了笑,用一隻胳膊撐起身子;他的呼吸本來已經有點平靜了,剛才這麼一動又讓他呼吸急促粗重。“你為什麼不讓我慢下來?”
米勒聳聳肩。“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