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嘆道:“趙姨,這些年得宜春院諸位姐姐愛護,一直心存感激。如今我就要離開長安,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就請諸位姐姐大宴三日,聊表謝意。”說完也不等老鴇道謝,就將裝著金豆的錦囊塞入她手中,瀟灑地負手而去。他剛出門,就聽身後傳來老鴇驚天動地的歡叫,幾乎三條街外都能聽到。
跟在他身後的金耀揚急忙追上兩步,驚訝地瞪著任天翔,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將所有金豆子都賞給了老鴇?”“是宴請宜春院的諸位姐姐。”任天翔腳步不停地出了宜春院。
金耀揚看不出這之間有何區別,只在心中暗自感慨:紈絝就是紈絝,幾十兩金子隨隨便便就賞給了娼妓。照這樣糟賤,多大的基業都要敗得乾乾淨淨,難怪季如風要將這紈絝公子送走了。
任天翔知道他的舉動給別人帶來的驚詫,不過他並不想解釋。見金耀揚沒有跟上來,他回頭笑道:“總鏢頭,我現在身無分文,這一路就只有吃你的喝你的了,你不會不管我的死活吧?”
看到金耀揚冷著臉沒有說話,任天翔哈哈大笑,感到從未有過的暢快。他知道金耀揚名義是護送自己去龜茲的鏢師,其實是押送自己流亡西域的差役,能一路上吃喝押送自己的差役,讓任天翔心中充滿了惡作劇的快感。“總鏢頭,咱們上路吧!”他笑著催促起來。
金耀揚吹了聲口哨,兩名候在門外的隨從連忙將馬牽了過來,他先將一匹馬交給任天翔,然後翻身跨上另外一匹,將一包銀錠交給一名隨從道:“小山,你回去稟報夫人,就說我接了趟急鏢要馬上上路,大概一兩個月後才能回來。路上有小義照顧,讓她不用擔心。”
小山答應而去後,金耀揚帶著另一名隨從金義,立刻打馬就走,誰知任天翔沒有跟來,卻拔馬走上了另一條岔路。金耀揚連忙喝道:“少堂主這是要去哪裡?”“我還要回家一趟。”任天翔頭也不回打馬就走。
金耀揚連忙追上任天翔,解釋道:“任公子,你是在逃亡,多耽誤一刻就多一分危險。”任天翔冷笑道:“就算是充軍邊關的人犯,臨行前也要跟家人道個別吧?我難道連犯人都不如?”說完揚鞭疾馳,全然不顧金耀揚的阻攔。金耀揚氣得滿臉鐵青,卻發作不得,只得打馬追了上去。他開始有些後悔接下這趟麻煩的急鏢了。
策馬馳騁在筆直寬暢的街頭,任天翔仔細打量起街道兩旁的建築,第一次發覺這些熟悉的建築是那樣親切,現在突然間要離開,他心中竟有些酸楚和不捨。他最後在一座古樸巍峨的府邸前勒馬停了下來,門楣上的牌匾已有些斑駁,不過上面那兩個大字依舊遒勁如初。
——任府!這就是任天翔的家,也是義安堂大龍頭任重遠的府邸,它曾經是長安城地下王國的權力中樞,在義安堂幫眾的心目中,甚至不亞於九五之尊的皇家宮城。
不過現在任重遠已死,曾經人來人往、煙火鼎盛的靈堂也早已散去,巍峨的府邸如今就只剩下一個空殼,透著無盡的空曠、頹廢和破敗。任天翔翻身下馬,看了看無人打掃的門廊,默默推門進去。老門房任伯顫巍巍迎出來,驚喜交加地問候:“少堂主總算回來了?我……我這就讓廚下給你準備早點!你等著,我這就去廚房!”
任天翔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回頭對金耀揚示意:“總鏢頭請留步,我跟家人道個別,這就出來。”金耀揚只得在二門外停步,叮囑道:“公子快去快回,咱們還要趕路呢。”
任天翔點點頭,丟下金耀揚徑直去往後院。後院平日就很清淨,如今更是空寂無聲。任天翔循著小道轉過一座假山,就見池塘邊一棵百年生的月桂樹下,一個背影單薄的小女孩,正望著滿池的蓮葉發愣。小女孩身著素白孝服,遠遠望去,就像朵一塵不染的白蓮花。
看到女孩的背影,任天翔臉上泛起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