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晚。
他走到玄關,把腳塞進父親的一雙大鞋子裡,在睡衣外頭罩上一件厚夾克,走出了門。媽咪說過雪到明天就會融化,但外頭依然寒冷,微風在柵欄門旁邊的橡樹間喃喃低語。他家距離班狄森家不超過兩百米,幸好這段路上有兩盞街燈。媽咪一定是在班狄森家。他朝左看了看,又往右瞧了瞧,確定沒有人會把他攔下來。就在此時,他看見了雪人。雪人依然佇立原地,並未移動,面向他們家,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中。但雪人有個地方不太一樣,多了點人味,令他感到十分熟悉。尤納斯望向班狄森家。他決定用跑的,但他並未移動雙腳,只是站在那裡,感覺間歇的寒風吹拂著他。他慢慢轉過頭,望向雪人。他知道雪人為什麼看起來十分熟悉了,因為它圍著一條圍巾,一條粉紅色圍巾,那條圍巾是他送給母親的聖誕禮物。
4 失蹤
第二日
正午時分,奧斯陸市中心的雪已然融化,但哈利和卡翠娜駕車駛過賀福區時,道路兩側的院子裡仍看得見一塊塊冰雪。美國歌手邁克爾·斯蒂普正在收音機裡唱道他有一種消沉感,某種東西勾起了這種感覺,他知道有件事不大對勁,以及井裡有個男孩。車子駛入極為安靜的住宅區,來到極為安靜的街道上,哈利伸手朝一輛車指了指,那是一輛閃爍光芒的銀色豐田卡羅拉,就停在柵欄旁。
“那是史卡勒的車,把車停在後面。”
柵欄內的宅邸是黃色的,佔地廣大。一家三口住這樣一棟房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哈利心想。他和卡翠娜踏上碎石小徑。周圍的一切都在滴水和嘆息。院子裡佇立著一個雪人,身形有些傾斜,前景不甚看好。
麥努斯開啟大門。哈利彎下腰,細看門鎖。
“四處都沒發現外人侵入的跡象。”麥努斯說。
麥努斯領著他們走進客廳。客廳地上坐著一個小男孩,背對他們正在看電視,看的是卡通頻道。一名女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跟哈利握了握手,自我介紹說她叫艾芭·班狄森,是這家人的鄰居。
“碧蒂從來沒做過這種事,”艾芭說,“至少我認識她的這段時間沒有。”
“你認識她多久了?”哈利問,環視四周。電視前方擺著厚實的大型真皮傢俱和八角形深色玻璃咖啡桌,餐桌旁的鋼管餐椅十分輕巧優雅,是蘿凱會喜歡的風格。牆上掛著兩幅畫,畫中男子看起來都像銀行經理,一臉威嚴看著哈利。畫的旁邊是現代主義抽象藝術品,那種成功地變得不現代之後又再度變得非常現代的藝術品。
“十年了,”艾芭說,“我們搬到對面那天,正好尤納斯出生。”她朝地上的小男孩點了點頭。尤納斯依然動也不動,看著電視裡疾馳的嗶嗶鳥和爆炸的炸胡狼。
“據我所知,昨天晚上是你報警的?”
“對,沒錯。”
“尤納斯大概一點十五分左右按她家門鈴,”麥努斯低頭看著筆記說,“報案中心在一點三十分接到電話。”
“我先生跟我和尤納斯一起過來,在屋子裡找了一圈。”艾芭解釋說。
“你們找了哪些地方?”哈利問。
“地下室、浴室、車庫,每個地方都找過了,真奇怪,竟然有人會就這樣跑了。”
“跑了?”
“我是說消失、失蹤。接電話的那個警察問我能不能照顧尤納斯,還說我們應該打電話給碧蒂認識的每一個人,以及她可能去住的朋友家,然後等到今天,看看碧蒂有沒有去上班。他說這類案件的失蹤者,十個裡頭有八個過幾個小時就會自己出現。我們想聯絡菲利普……”
“菲利普是碧蒂的丈夫,”麥努斯插口說,“他在卑爾根教書,是某個學科的教授。”
“他是物理學教授,”艾芭微笑說,“可是菲利普的手機沒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