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床旁的桌子邊上;他在感到倦意之前拿起一本書來讀,其中也有點催眠的意思;那是一本很稀奇的剛出版的新書,人們稱為蒙田(蒙田(1573…1592):法國思想家、散文家、曾任波爾多市長。《隨感錄》是他的住要作品。)或蒙泰涅的某位波爾多市長的著作。
這本書早在一五八一年就在波爾多發表過;它包括了一本後來很有名的、名叫《隨感錄》的著作的前兩部分。對於一個在白天一遍又一遍地看這本書的人來說,它是很有趣的。可是,這本書同時還有這麼一個好處,它相當沉悶,決不會叫一個騎馬趕了十五法里路,又在吃晚飯時喝了一瓶醉酒的人睡不著。
希科很看重這本書,離開巴黎時把它放在緊身短襖的衣袋裡;而且他認識作者本人。紅衣主教德·貝隆稱它為正派人的必備書;而希科是在每一點上都能贊同紅衣主教的趣味和思想的,我們可以說,希科很願意把波爾多市長的《隨感錄》當作必備書。
然而他在讀第八章時,還是酣然入睡了。
燈仍然亮著;用表櫃和桌子加固了的房門,仍然關著,劍仍然放在床頭,和那些埃居在一起。換了大天使聖米歇爾,即使他知道獅子隔著這扇門,在門閂的那一面咆哮,也會像希科一樣安睡,不去想到魔鬼。
我們已經說過,風很大;這條巨蛇發出的噝噝聲帶著嚇人的旋律從門下面鑽進來,以一種奇怪的方式使空氣震盪起來,風聲是對人聲最好的模仿,或者說是最好的嘲笑;一會兒它高聲尖叫,好像小孩在哭,一會兒它低聲咆哮,模仿丈夫跟妻子吵架時的大發雷霆。
希科對暴風雨是司至見慣了的;一個鐘頭以後,這一片喧鬧對他來說竟變成了安靜環境的一個組成部分;
他和惡劣的氣候作鬥爭:
用床幔和寒冷作鬥爭;
用鼾聲和狂風作鬥爭。
然而,即使在熟睡中,希科似乎也能感到風暴已變得越來越猛烈,特別是它異乎尋常地越來越逼近。
突然間,一陣狂風以勢不可擋的力量搖動著房門,把門閂和閂環都震脫下來,把衣櫃颳得倒了下去,壓滅了那盞燈,壓坍了那張桌子。
希科有這樣的本領,能在熟睡中迅速地醒來,而且神志很清醒。他當機立斷,認為從床前面下去不如滾到床和牆壁間的通道里去。在往通道滑下去的同時,他那敏捷而訓練有素的雙手,左手一把抓莊錢袋,右手一把捏住劍柄。
他睜大眼睛。夜黑如墨。
於是他豎起了耳朵。他覺得從四方刮來的風在激烈地搏鬥,簡直可說是把這個黑夜撕得粉碎;它們爭奪著這間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從繼續把桌子壓得越來越往下坍的衣櫃,爭奪到翻倒過來互相碰撞,倒在別的傢俱上的椅子。
希科覺得刮進他房間的四方來的風變成了真正的血肉之軀,他好像是在對付有肥胖面頰和很大的腳的歐洛斯、諾蒂新、阿基羅、波瑞阿斯(歐洛斯和諾蒂斯是希臘神話中的東風神和南風神;阿基羅和波瑞阿斯是希臘神話中的北風神。)他們本人。
希科屈服了,因為他明白自己要去抵擋奧林匹斯山(希臘種話中諸神的住所。)的神祗們是無能為力的,他躲在床後的角落裡,就像荷馬故事裡在一陣狂怒發作過後的俄琉斯(俄琉斯:希臘神話中的羅克里斯王,乘“阿耳戈”號快艇去尋覓金羊毛的英雄之一,他的兒子小埃阿斯是特洛伊戰爭中的希臘英雄。)之子。
但是他手握長劍,作好準備,劍尖指向風,更確切地說是指向那四方來的風,要是那些神話人物貿然闖到他跟前,他們就會自己撞到他的劍尖上,造成像狄俄墨得斯(狄俄墨得斯:希臘神話中特洛伊戰爭時藏在木馬腹中進入特洛伊的英雄之一,曾打傷愛與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刺傷維納斯後那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