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的太陽炙烤著大地。路面熱浪升騰,光斑閃爍,把眼睛刺得生疼。她一口喝乾了機場買的那瓶水,然後透過太陽鏡眯著眼一看,這裡和大沙漠沒什麼兩樣。
到了週五,她就不再需要拐杖,臉上的擦傷也已經痊癒;左臂還吊著繃帶,醫院給的那個肋骨支架撐起很舒服,自己也很喜歡,但這趟旅程不能再拖延了,於是她說走就走,馬上定好房間,租了一輛車,小包裡塞了T恤和運動衫,多準備了一條牛仔褲,再帶上西格手槍,還得確保私人偵探執照和持槍證放在錢夾裡。芝加哥會檢查槍支,但在這個州,只要有真實的身份證件3,繁瑣的手續就少了。並不是說她不打算使用西格手槍——只是調查案情,沒其他目的——但亞利桑那州可以公開攜帶槍支!因此最好是像童子軍那樣:時刻準備著!
這次遠行,該跟誰說一聲呢?還真不知道!皮特?自己和他已經不怎麼聯絡了。奧馬利?他肯定會勸自己打消這個念頭。朋友薩姆正在義大利旅行。實際上這些日子和自己走得最近的是艾利·福爾曼,可她已經知道了。喬治婭臉上掠過一絲微笑——就在一個月以前,自己還沒把她當朋友呢。
下了10號洲際公路,朝南開上亞利桑那州道80號。幾分鐘後,路邊閃過為《墓碑鎮》4打的廣告牌,廣告詞宣揚每天都看看電影《Ok牧場大決鬥》5;突然間,父親的模樣頓時湧上心頭。記得在沒有球賽的時候,父親喜歡在電視上看老西部警匪片:亡命之徒甩掉警長和他的隨從,然後藏進狹小黑暗的餐館。墓碑鎮6是不是離那個餐館那很近呢?以前自己很崇拜電影裡那些執法人員,他們英勇無畏,總是不顧一切冒著生命危險和壞人搏鬥;下班後也不回家,總是先去喝酒,抓起一瓶波旁威士忌,大口大口地倒進口裡;回到家就發酒瘋,把孩子打得團團轉。
隨著海拔升高,喬治婭耳朵開始嗡嗡作響。再向南幾英里,山勢陡峭崎嶇,零零星星覆蓋著灌木叢,而且從路兩邊包圍過來。穿過廢棄的礦業城市比斯比的時候,只見小小的房子點綴著山坡,就像在圖片裡看到過的義大利廉租房社群;她還看到巨大的銅礦遺址從岩石中顯露出來。她曾經在書裡讀到過,比斯比是科奇斯郡的首府,是美國經濟最為蕭條的十個地區之一。一點不假!一路上隨處可見廢棄的教堂和無人光顧的汽車經銷店。甚至,一路上的拖車都是空的!
過了比斯比,沙漠在眼前延展開來,好像一塊巨石破碎後灑在地面。不久以後,喬治婭就駛入了史蒂文斯。史蒂文斯酒店是一棟六層樓建築,佔了主幹道的整個街區,儘管它的牆面油漆已剝落,門面灰泥已碎裂,依然可以看出它昔日的輝煌。她沿著路標,找到了後面的停車場,把車停下,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從福特車裡把包拿出來,然後繞開地面的碎玻璃和垃圾,直接走了進去。
大廳裡涼颼颼的,光線很暗。房間兩側柱子鑲了金邊,寬闊的大理石臺階通向一系列彩色的玻璃板,玻璃板上面繪的是沙漠風光。她在網上預訂這家旅館時,其網址宣稱這是“富麗典雅的史蒂文斯酒店”。然而,湊近一看,那大理石早已磨損,地毯相當陳舊;除了傢俱擦光漆的氣味,盡是腐爛的黴味。
大廳中央,孤零零放著一套棕色的皮革傢俱。長沙發上坐著一位老人,雙手拄著柺杖,眼睛茫然注視前方。喬治婭突然想起網上看到的一個句子:他蒼白得如幽靈一般。
這話形容這位老人還真是恰如其分。想來史蒂文斯一定和道格拉斯7的加茲登酒店一樣,也受到潘橋·維拉8的鬼魂纏繞。顯而易見,一百多年前那位墨西哥著名的革命將領,是因為一次突襲行動越過邊界而長眠於此的。
服務員員給喬治婭辦理入住手續,口香糖嚼得啪嗒啪嗒響,甚至都懶得停一下。“富麗典雅”?不過如此!
房間在三樓,她乘電梯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