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祝員外這話,那位正自洋洋得意的清河老道,正掣著酒杯準備往嘴裡灌酒的手,一下子便僵硬的停在半空中——祝員外這一番話,正似那六月天分開頂陽骨澆下的一瓢雪水,這已有五六分酒意的老道清河,酒一下子就醒了!
此時這老道心中,正是大呼不妙,心說真是六十歲老孃倒繃了孩兒,今遭竟讓自己吃上一桌鴻門宴!可笑自己還以為是遇上一樁美差,沒想卻接上一隻燙手山芋!惱恨之餘,瞥了一眼祝員外,見他那張胖臉上正是滿面虔誠。一見這情形,老道心說這做慣生意的米行老闆還真是奸猾,先是好酒好菜吃著,好言好語捧著,奉承得自己雲裡霧裡,誇下這漫天大的海口,弄得不好收場之時,再來下嘴說出這一番求懇,真個是讓人不好推辭。
只不過,那祝員外老辣,這老道清河卻也不是嫩茬;老道心中一邊埋怨祝老頭請他吃這鴻門宴,面上卻是臉不紅心不跳,正了正神色,對祝員外一本正經的說道:
“員外此言差矣!依我看這饒州城內景氣清和,怎會有什麼妖異!想那妖相種種,皆由心起。我上清門中尊長曾有教誨,說是:‘有此妖耶?是心所招;非此妖耶?是心所幻。’——祝員外啊,所謂妖異,皆是空幻;但空爾心,一切俱滅啊!”
清河老道跟祝員外這一番裝腔作勢故弄玄虛,醒言一瞧,就知這老小子心中氣餒,只想矇混過關。醒言心中暗笑,想不到這老道平時求符勘宅時,拿腔捏調有板有眼,一副道法高妙道貌岸然的模樣;沒想剛被人幾句話一嚇,還沒看到妖怪模樣,卻已要求饒。不過雖然心中暗笑,但此刻自己與他正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想了想,正待替老道遮掩幾句話,卻聽那祝員外跟清河答道:
“道長有所不知,雖說怪由心生,可鄙宅這妖卻是實實在在有啊!”
一聽此言,老道與醒言老少二人心中俱是一跳。只聽那祝員外續道:
“大概就在半月多前,鄙宅中就不得安寧。白天望空處常有瓦石拋擲,夜裡更是鬼聲嗚嗚,鬧個不停。偶爾沒人處,卻還會突然起火……反正諸般詭異,鬧得家中是雞犬不寧!還請仙長大發慈悲,救救我祝宅閤家老小!”
祝員外這一番話,把這倆原本只來混些外快的老少二人,直聽得心中發毛。
“是哦!那妖怪好可怕……”
插話的是祝員外那有些鄧鄧呆呆的兒子祝文才;只是這話剛說了半截,便被他老子給瞪了回去。聽得這“可怕”二字,那老道更是面若死灰。
稍停一陣,醒言見氣氛有點冷場,便插話問道:
“這……這妖異半個多月了,難道就沒請啥道士法師?”
那清河老道敬業,每次讓醒言跟他出場,都會讓他換上一身舊道袍。只是雖然醒言也是一身道門衣冠,但從來也沒把自己當成道士。聽他這麼一說,祝員外一時也沒聽出什麼不對,只是順著話答道:
“當然請啦!我連那鄱陽縣三清山的王磐王道長都請過了——”
“結果怎樣?”
雖然明知答案不妙,但這老少二人此時仍希冀奇蹟發生,頓時不約而同的出聲急問。
“唉!失敗了。”
“這宅中種種怪異,還是紛亂如故。王道長不知為何,自那日來鄙宅降妖之後,回去後便一病不起,至今還在床上養著。他那門人弟子前些天整日來我米行前廝鬧,倒陪了不少醫藥錢,才落得門前清淨!”
雖沒再說那怪如何,但這番話聽在清河醒言二人耳中,卻更是覺得毛骨悚然——要知道那三清山的王磐道長,可是左近他們這一行中最為傑出之輩。於是老道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煞白,只管吭吭哧哧的胡混說道:
“咳咳……這個、這個降妖捉怪之事……對了,這降妖捉怪之事,原本也不在話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