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嗓子充了血的才不能講話,我那裡有種藥叫銀黃玉滴丸,外頭有沒有的賣卻不曉得,范家自來倒是陪嫁這個,專消腫去淤保養嗓子,倒可以勻出一瓶。”她慣是個雷厲風行的,說著便囑咐鶯歌,“去我那隻香杉木的藥箱子裡取了,送去給立春。”
這種事情立秋沒有權力出面,趙元就推辭:“既說了是陪嫁,可見何等珍貴,立春那裡有秦侍醫開的藥,雖沒有母親的藥好,慢慢來也使得,怎能讓母親破費!”
範氏淡淡一笑:“阿奴不必多言,我那日裡渾渾噩噩,也知曉你護著我遭了大罪,這幾天便見到你好好的,夜裡也猶自心悸……立春護了你,焉知不是救了我?便全部藥給了她,也擔心不能讓她好全,何況只是勻出一瓶罷了。”
這一番話語氣雖然平淡,然而聽得出情真意切。趙元沒吭聲,心裡卻不由動容。
“如此兒就替立春謝過母親了。”他低聲說道。
鶯歌領了命出去,芳綾幾個才送了茶水點心進來,立秋怕屋裡人太多就自己接過食盒,一樣樣擺在方几上。趙元看了看,見有一壺花茶,一碟蝦油黃瓜,一碟鵝油酥卷,一碟百花鴨舌,一碟醬桃仁,竟沒有一樣是甜口的。
立秋怎不知他,看他一臉納悶,就解釋道:“郎君交代,讓廚房少做些甜食,免得大郎壞了牙,本不該配花茶,只是娘子有孕在身,花茶性溫,喝了不打緊。”
這才幾天呢!病號的待遇就沒了!
趙元鬱悶地瞅著方几上的幾樣菜,這分明都是下酒菜,哪裡像下午茶哩?他爹也太糊弄人了……不過好在這幾樣菜都是他愛吃的,唉,也算是開開葷啦。
範氏見他那模樣,心情倒好起來,也有了胃口。這回她算是看開了,前段時間自個兒彷彿是魔怔了一般,竟鑽了牛角尖!她縱然自傷身世,也該想想,她如今過得也不算差了。那些個世家大族裡頭,又有幾個女子真心快活的?左不過家中無偏房,可男人外頭俳優美人的又不知幾個!
就是有那情深的,也不長壽。豈不見那姚江謝家的長子謝長遼,對妻子宓芩一往情深,兩人一時之間成就一番佳話,可惜謝靖年不過二十七就病死了,宓芩立志守節,後半輩子不過如此。
趙諶雖對她無情,但卻守信,只要她盡了自家的本分,趙元性子又和善知恩,想必守著孩子也不難過……
第39章 糖心米團
趙諶下朝回來,見到範氏有些吃驚,反倒是範氏從容淡定,下榻見了禮:“妾身見過郎君。”
雖說態度裡多是疏離,好歹也說了話。碧絲和鶯歌伏在地上,心裡都鬆了口氣。作為女主人的貼身婢女,總看著這對夫妻各種冷淡各種鬧氣,她們也很不好受,尤其郎君明顯不在意範氏對他鬧彆扭。
趙諶很快就面色如常,輕輕託著她起身:“你小心身子,自家人就不要見外了。”
範氏笑了笑。她腦海裡還記得丈夫甩袖而去的樣子,面前這人態度即便再好,也不過是因為她主動來看大郎罷了。她漫不經心地想著,又不由回憶起秋狩當日漫天遍地的血紅,胳膊就下意識地自個兒抽了回來。
趙諶眼神一閃,便不在意地越過她,朝趙元走去。
“今日在家中可乖?”他的語調立刻柔和了幾度,伸手把趙元抱了起來,“阿父看看你的膝蓋。”
趙元主動把膝蓋露給他看:“淤血都散了不少啦,興許過幾日我就能下地哩。”
“胡說,”趙諶小心地碰了碰兒子的腿,“骨傷哪有那麼快好的?”
範氏面帶微笑看著這一對父子親親熱熱的畫面,對碧絲和鶯歌示意跟上,就轉身離開了。這木樨園,從來都不是她的歸屬,原先如何,今後也當如何吧。
她帶著婢女慢悠悠地走在小花園裡,這一日天氣不錯